外面暴雨冲刷,凉风席卷,她瞥见沈溯微冷凝的侧脸,试探般看向她:“你问我然后?然后我杀了三十六个人,此后便不用扮女孩。” 徐千屿顿了顿:“你杀的是魔。如果你杀人的话,便不能入道了。” 沈溯微没再解释,一掀被子躺下了,异常安静。 徐千屿两手空空,耳坠已经被没收,她终于反应过来,大约是方才哪句话或哪个举动,惹恼了师兄。 可是徐千屿又摸了摸脖颈,都咬见血了,亦很委屈。 沈溯微听着旁边窸窣动静,仿佛会读心一般:“不甘心,你可以咬回来。” 话音未落,徐千屿便扑过来扯开他的衣领,在他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尝到那松竹气味中掺进铁锈味,方才停下。 沈溯微一声没吭,她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以嘴唇轻碰那伤口,仿佛幼时安抚扯破的玩具一般。 沈溯微突然将她推开,将领子扯回去。 半晌,他的手伸过来,在她颈侧伤口上摸了摸。 徐千屿感觉先是疼后是痒,再一摸,伤痕竟已经消去了,光洁如初。 “天亮了便都忘了吧。”沈溯微清淡道,“师妹。” 沈溯微从来不刻意喊她师妹,这声“师妹”敲进徐千屿心里,听得她心里发闷。 徐千屿抱膝坐了半晌,又摸脖颈完好无损的皮肤,好像哪里都少了一块,忽觉还不如像刚才一样痛着。 她忽而探手去摸沈溯微领中,指尖摸到了濡湿血迹,便飞速收回手。 她的咬痕还留着。 徐千屿心中郁结烟消云散,这才抱着沈溯微的袖口,安稳地睡下了。 * 半夜雨势渐大,整个蓬莱仿佛浮在潮湿的雾气中。惊雷一起,徐千屿翻个身,将脸埋在进沈溯微怀中。沈溯微单手将耳坠抛在桌上,伸手抱着她。 半梦半醒间,他在白光中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背景,发髻高挽,四只珊瑚红的发簪横插,露出一截苍白得脆弱的脖颈。 母亲多年来从未入梦,沈溯微浑身血液如冻凝般。 “对不起。”半晌他道,但还是僵硬地将徐千屿抱着。仿佛这不是一张床塌,一撒手便是万丈深渊,“我……” 他能感觉到,他不在他该走的那条路上,而是在另一条路上愈陷愈深。 今日梦魇,约莫便是对心内的犹疑的发问。 幼时他曾经问过母亲很多次,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母亲道:“等你登大道成仙,便好了。” 他仰起头:“不能恨吗?” “不能。” 母亲抚摸着他的发顶,“等你做了仙人,便会到一个很好的地方,到时你会发现眼前一切烦恼忧惧,都如过眼云烟,里面的每一个人。” “很好的地方是什么样?” 话本内的仙乐佛国是什么样,那便是什么样。 他转过头,反正从未见过,只能靠幻想。 登仙之路是万物的解脱。 每当想不明白,或是痛苦煎熬,都总有一个答案,等在前方,得之可解。 也有逼入绝境,忍无可忍时,他可以将石片磨得扁平,从黑暗的缝隙击出去,割断看守的喉管,他比划了千百次;另外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他摇醒母亲说:“我们杀出去吧,不想呆在这里了,如果失败了就死在一起。” 一巴掌脆然拍在他脸上,打碎了另一个可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