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生了个女儿,她竟然生了女儿。”高然笑着笑着眼中就落下泪来,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不惜算计娘家,就是为了保住顾呈曜的世子之位。可是最后,林未晞却生了个女儿出来。 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高然都觉得自己可笑,她孤注一掷,以为自己做的是破釜沉舟的勇事,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告诉她,她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林未晞怀的是女儿,日后除了一副嫁妆,并不会对顾呈曜有什么影响。可是这一切都太迟了,高然已经被牵连入狱,还同时得罪了娘家和夫家。 这个佛堂虽然还属于王府,可是在高然看来,和监狱并无区别。 高然听着外面隐约的动静,语气怅然:“看样子,今天应该很热闹吧。” 丫鬟没有回答,可是高然本也不是问句。她方才听到的礼炮声,便是恭迎圣上所行的礼节,皇帝不可能出宫,但是他身边的太监就代表了他本尊。深宫里的皇上竟然都派人送了洗三礼,其余公侯朝臣,便不必说了。 高然忍不住喃喃:“不过一个赔钱的丫头,至于吗?” 丫鬟有命在身,并不搭理高然的话。可是饶是如此,丫鬟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想怼:“即便是个女孩,那也是我们王府的郡主,燕地的掌上明珠。天下有男便有女,阴阳相协才是伦常。世子妃自己便是女子,你的姐妹、母亲、亲朋亦是女流,何故对生女儿这样看不上?” 高然冷了脸,不屑地说:“你懂什么。”这个丫鬟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她怎么能懂,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女人想要往上爬,年轻时靠的是男人,之后就得靠儿子。生个女儿有什么用? 不光是高然,丫鬟也觉得这位废世子妃简直不可理喻。两人相看两生厌,没过多久,丫鬟就出去打理常务了,空寂的佛堂里只剩下高然一人。 高然跪坐在莆垫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木鱼。咚,咚,咚的声音回响在高而冷的佛堂里,供桌上的佛祖高高在上,悲天悯人地俯瞰着人间七苦。 高然的思绪,仿佛也随着木鱼声变得清晰起来。 从前眼中繁花灼锦,人间烟云来来往往,她的眼睛仿佛也被着锦绣富贵蒙住了。直到她来到佛堂,每日看得只有经书,听得只有风声,她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一天只琢磨一件事。一天琢磨不出来,那就两天,三天,一直到想明白为止。 就这样翻来覆去往死里琢磨,高然终于发现一些从前没有注意过的问题。 比如林未晞明明长在穷乡僻壤,为什么她对琴棋书画并不陌生,甚至第一次上手五子棋就打败了天时地利占尽的高然?比如她为什么对燕王府那样熟稔,走在绿瓦红墙、处处都是帝王气象里的王府中,三品官家的小姐都会惊惶,为什么林未晞却自然的宛如呼吸? 再比如,英国公世子去世那天,林未晞的脸色何故那样苍白。她诊出怀孕,这么大的喜事,她为什么依然穿素色。还有,她为什么对韩氏轻蔑的近乎敌视,她为什么要插手英国公府继承人一事,她为什么要举荐高恪。要知道,这种别府家事,任谁都是避之不及,省的日后出现什么问题,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林未晞为什么要这样做? 单独一条或许难以解释,可是桩桩件件结合起来,答案只有一个。 林未晞就是高熙。高然自己便是穿越的,怎么就忘了死而复生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呢。 高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沙哑低沉,回荡在空寂萧索的佛堂里说不出的渗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就说为什么面对林未晞时总是觉得似曾相识,她就说为什么顾呈曜总是控制不住的去看林未晞,她就说林未晞为什么总是那样针对她! 高然手里的木鱼突然脱掌而出,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极响亮的一声。看守丫鬟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跑进来:“世子妃,你怎么了?” 高然眼睛定定看着地上咕噜噜直转的木鱼槌,眼睛黑沉沉的,仔细看却没有焦距。她的声音似乎压抑了巨大的情绪,一起一伏中,仿佛都有浓烈的墨汁在其中翻涌:“我要见林未晞。”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