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冷却下来,瞪了黄太医一会儿,终于松了手。 他胸膛起伏,气息粗重,好一会儿,才发话:“为何保不住?说!” 黄太医忍不住咳了好几声,顺过呼吸,立刻躬身回道:“娘娘多年没有产育,本就不容易怀上。且有了些年纪,身体不甚健壮……” “你们平时怎么不给她调养好?”皇帝忍不住提高声音,手又开始发抖,“朕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们小心照看,你们就是这样照看的?!” 黄太医没法辩解,差点哭出来。 明知道裴贵妃有多受宠,他们哪里敢怠慢?隔两日就请一次平安脉,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千秋宫送,补药能吃什么吃什么。 但是体质这个东西,不是补一补就万事大吉。裴贵妃入宫前就体虚,养了这么多年,才养成这个样子。平时无病无痛,已经是他们下大力的结果了。 再说,她自己跌了一跤,太医还没赶到就已经坏事了,有什么法子? 还好万大宝拼命提醒:“陛下!娘娘就在里面,您小声些!” 皇帝把话听进去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撑着殿门喘着粗气,慢慢抚平呼吸。 半晌,他挥了挥手,厌恶地道:“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尽力救治贵妃,要是她有什么不好,你们就陪葬去!” 黄太医如蒙大赦,连声应道:“是,臣这就去开药,臣一定竭尽所能……” 太医退下了,看着皇帝失魂落魄的样子,万大宝小声问:“陛下,您要不要进去看看娘娘?” 皇帝抹了抹眼睛,擦掉湿痕,跨进殿门。 “陛下。”千秋宫的太监崔顺守在寝居外,眼睛红红地向他施礼。 “贵妃怎么样?”皇帝力持镇定地问。 崔顺低声答道:“娘娘已经醒了……” 皇帝抬脚就进去了。 寝居内,才刚刚换过帐幔。黛蓝原是远山的颜色,悠远而旷达,然而在室内,因空间狭小,深深的蓝与浅浅的灰却渲染出枯败之意。 皇帝心里一酸,险些克制不住泪意,尤其看到裴贵妃躺在床上,原本娇艳的面容一片苍白。 有那么一刹那,恐慌的情绪就要淹没他。 仿佛一切都回到最初,她还是会离他而去。 就在这时,裴贵妃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 两人四目相对。 她眼中的颓然瞬间就击败了皇帝。 “阿容!”皇帝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牢牢地握住贵妃的手。 “对不起,都怪朕不好!你疼不疼?没事的,不要怕……” 裴贵妃的眼泪漱漱而下,看得皇帝心一抽一抽地痛。 他不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因为那点不快,就故意冷落她。这又不是她的错! 如果自己在的话,也许她就不会跌倒。宫人说得很清楚,她昨晚画了很多的画,太疲惫了才会摔倒。 好一会儿,裴贵妃的眼泪才止住,轻声问:“陛下,孩子……是不是没了?” 皇帝的泪意因为这句话,再次汹涌起来,哽咽着说:“别怕,别担心,还会再有的,你……” 裴贵妃却低笑一声,比哭还要伤心:“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怎么再有?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吧?刚刚才意识到他的存在,竟然就这样失去了……” “阿容!”皇帝猛地抱住她,泪流满面。 孩子,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啊! 他渴望了十八年,老天却在失去时才告诉他拥有过一瞬。 他对那个小子又爱又恨,不就是因为,他是她生下的,却流着别的男人的血吗? 裴贵妃也哭了出来。 她很少哭,或者说,从来就不哭。 在一起十八年,他从来没见她哭过。而此刻,她哭也是小声地、很克制地流着泪。 这么多年,他享受着她在身边的满足,却又控制不住去怀疑她。 现在他无比自责,因为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吗? 那小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以为自己是私生子,不是正好吗?不高兴看到他,把他调出京城就是,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小事跟阿容生气?明知道那是她无法改变的过去…… 皇帝脑子乱得厉害,东想西想,直到万大宝出声:“陛下,娘娘身体有恙,不宜太过悲伤啊!” 皇帝恍然大悟,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对裴贵妃道:“是朕不好,你别伤心,先养好身子再说。朕去看看医案……”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