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嵌绿松石珊瑚盆景,幔帐垂落置地。榆木灯静静燃烧,暖黄灯色洒满大殿。 黄花梨木椅铺着白色软垫,镂雕拐子桃幅纹紫檀木案几上摆几碟清淡小菜,有壶凉酒。 太子面容清俊,单手撑于桌上,闭眼轻歇,另一手微蜷起,修长指尖轻点案几,随声乐之调,似睡非睡。他着一袭淡白长衫,革带佩金鱼袋,紧束劲腰,袖口嵌金丝。 大殿左有两乐伶手持埙、洞箫,右有二人奏古琴,琵琶。 用一扇童子游山围屏隔挡,不见人影,唯有竹篴靡靡,丝乐清悦。 嘉朝太子名程启玉,已逝德仁皇后嫡长子,清隽俊逸,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虽寡言少语,性情冷淡,但极好声乐,不近女色,皇帝多有不满,程启玉未曾有变。 他素来洁身自好,没别的不良嗜好,独有一个闻乐看舞,还是一月才一次。 夜色深沉,撩动人心。 庄怀菁远远眺望停岸画舫,收回视线,淡然开口道:“李公公久日未见,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张妈妈和别的丫鬟退到庄怀菁身后。 李正富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庄家大小姐会出现在这种风尘之地。 这张妈妈怎么也不早说?李正富额头冒冷汗,“奴才心念庄相爷施饭恩情,并非刻意避着小姐,是太子他、他不许奴才帮您递话。” 庄相爷重病一事他也听说了,李正富倒是有心帮忙,可叛逆通敌又不是寻常小事,自当保命要紧。 庄怀菁垂眸道:“太子可有松口的意思?” “……并未。”李正富左右四顾,为难了会,最后还是提醒了句,“庄小姐最近还是少些来找殿下好,他脾气当真不是很好。” 太子眼里容不了沙子,至今未给她父亲定罪,不过是怕她母亲忧伤过度,惹太皇太后心伤。 她眸色微浅,薄唇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纤长微弯的睫毛如画扇般,面容精致,皓腕纤细白皙,细指攥紧衣襟。 李公公不敢久留,连忙道:“殿下就要回来了,见不到奴才怕是会怀疑,奴才得先走了,这舞姬一事,大小姐还是歇歇心思吧。” 他猫腰退下,庄怀菁站在原地,看他远去。 后面的张妈妈说:“这些阉人素来贪生怕死,以怨报德也不少见,大小姐莫要惹了怒气。” 凝水涧是庄戚私下产业,关系隐秘,半个月前才转到庄怀菁手上。 面纱遮住庄怀菁精致的面庞,漆黑月夜,微风清凉,拂在人身上。庄怀菁身形纤细不少,腰肢轻盈,愈显雪胸。 她没回张妈妈。 张妈妈眼睛偷偷望她,凝水涧中女子众多,皆有媚弱之态,可仔细瞧起来,倒没一个能比得上这位大小姐。 庄怀菁今日下马车时,张妈妈轻搀她的玉手,顿觉纤嫩细滑,柔若无骨般,让她这老妈妈都酥|麻了几分,心想不愧是庄家精心培养的长女。 倒是可惜,这庄大小姐似乎已经破了处子之身。 庄怀菁尚未成婚,张妈妈也只是凭二十多年的经验看出怪异,不敢胡乱揣测。 官家小姐的名节总比她们这些青楼乐坊看得要紧,张妈妈不会自找没趣。 庄怀菁只是垂眸,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庄家从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叛逆罪行非小事,谁也不想惹上一身腥,庄怀菁实在不敢相信父亲会做那事。 门可罗雀,人人避之,她也早有所料。 皇上愿放过庄家,实属难得。庄怀菁现在该做的是安安静静,不惹人注意,静等八月中旬大理寺开审。 可时间来不及,她能等得了,庄丞相那边熬不下去。家中幼弟尚小,母亲卧床不起,这事只有庄怀菁能出面。 “李公公是明哲保身的人,太子既然不想见我,他也不会触霉头。”庄怀菁开口,“李公公不会告诉太子今日在这里见过我,张妈妈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就行。” “可庄相爷那边……” 庄怀菁道:“只能冒险。” 她捂嘴轻咳两声,发上鎏金蔓草步摇微微晃动。近日来一直忙于各种杂事,她已经许久未好好歇息。 张妈妈上前扶住她:“大小姐注意身子。” 庄怀菁摇摇头道:“无碍,去找临师兄。” 张妈妈犹豫道:“他不可信。” “无须担心。” 张妈妈只好应是。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