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只是因吾死于何处,并无执念,死于此,死于彼,于吾无差,你当知,于你亦无差。为天下万物生灵再做一件事,于吾无损,此事并不值得再议,列儿,便去九幽玄冥。” 苍列合眸,良久才道:“徒儿知晓。” 褚绥宽容,怜惜万物,并不记恨任何人。他抚着苍列的发,又道:“大限将至,吾将辞归,不必昭告天下,亦无须树碑立传,静静地走,诚如无声诞于世间,生息流转,返璞归真…如此就好。” 天帝俯身跪地,叩首道:“恭送天尊。” 褚绥转身,与苍列并列出了宝殿,他左右瞧瞧,问:“方才所说之地在何处?” 苍列给他看,一想他看不到,就分出一缕神识,呈现给他,褚绥颔首,又犹豫道:“这便去吧,你还有话要说否?” “列儿现下没有,日后有,就去找您。” “少来,让吾少些牵挂,去时也轻松,你好好想想,一会儿要叫阿芜来了,她说话,你就不能说了。” 苍列笑得难看,和他说:“您真是薄情偏心,就知道师妹。” “她不止是你师妹啊…”褚绥喃喃。 “只可惜您难得动情…就…”苍列叹息,“罢了,徒儿能有什么要说的?说不出口。您抚养之恩、您哺养之情,一生难忘,日后徒儿大去,到了彼岸,到了虚无处,倘若还能见您,亦要伴您左右,卧于膝上…” 苍列皱眉,垂泪道:“再侍奉您一世。” 褚绥笑笑,眼底酸涩,柔声回:“好。” “徒儿去唤阿芜来。” 褚绥颔首。 只剩他一人,他伸手抚过莲池菏叶,菏叶田田,游鱼戏水,褚绥心中寂静,就这么绕过连廊,向远处去了。 彼时应芜正守在宫内,见苍列回来,她慌忙起身,走过去道:“师尊呢?” 苍列不语,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应芜落泪,和他紧紧相拥,过后,苍列才哑声道:“他在等你。” 应芜浑身发抖,苍列哄她:“别怕…见了他,你就不必怕了。” 应芜只好去找他,褚绥立在一座断桥前,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应芜从背后抱住他,他才回神,转过身,将她搂到怀中。 “您要去哪?”她颤声问。 “吾此战损耗太多,要闭关修行。” “那我们回南山吧,好吗?这次不回来了,阿芜守着您。” “不回南山。吾去海渊。” “海渊…”应芜问他,“师尊,您要去多久呢?” “多久?约有五百年吧。” “五百年…阿芜才五百年寿…您就要离开徒儿五百年吗?” “不得已而为之,望你见谅。” 应芜摇头,“徒儿…徒儿明白了。” “你懂事听话,这次也要如此。乖乖与师兄修行,摒却杂念,修成正果…若你不想在此,列儿会陪你,亦会为你解惑,他带出来的孩子品性极佳,列儿同是极好的孩子…” 应芜点头,不再言语。 褚绥一叹,轻抚她的面颊道:“好孩子,过来些。” 应芜靠近他,他试探着抚到她的唇,应芜才察觉他目不能视,她心痛地吻着他的指腹,攀上他的脖子,张口和他痴缠。 褚绥温和地安抚她,她终于不抖了,而是躲在他的怀里,和他贴吻,他舌中好似有一物,缓缓推入她唇间,应芜含来,松开半晌,将此物吞咽了。 体内瞬时气脉奔腾,金丹归位,她疼痛不再,只剩下他的金丹环抱着她的,一如他在她的生命中,如此庇护着她。 “芜儿。” 应芜和他鼻尖相抵,她轻轻蹭着,褚绥一笑,万语千言,都成无言。 相拥片刻,他轻叹,不舍地松开双手。 “师尊…”她拉着他,褚绥摇头,和她说,“吾去矣,不必过于惦念。” 说罢,空中飞来一把重器,立于应芜身侧,应芜颤抖握住,龙吟震动,褚绥道:“如今,龙吟就是你的宝剑。” 应芜痴痴握着,望向他。 他说,等她能挥动龙吟时,就将龙吟送于她。 现如今,她已经能挥动了,他也信守承诺,把它留给了她。 褚绥看不见她,但知道她在何处,于是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已经足够。 他转身,应芜看他将走,张口便不可抑制地哭喊道:“师尊…” 他却越走越远,应芜快步追上,伸手去握他的衣袖,她嘶哑地哀求着他:“别走,求求你,别走…” 但他化成青烟,终究是消散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