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这说的什么话。” 贺子裕转过头去,对上秦见祀黑了的脸,憋住笑意。 京中百姓都传,那位林淑妃自请和离,一袭红衣手握缰绳,驰骋出了城门去,皆是因为圣人与摄政王行分桃之事。 朝中多有奏疏弹劾,贺子裕一概不理,反而几乎搬空内库,送礼如流水般入了摄政王府。遣散宫人,空置六宫,将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朕对皇叔之心,可是日月可昭。”贺子裕伸出三根手指。 秦见祀挑挑眉,负手下城楼去。 “秦见祀,你别走啊。”贺子裕急急追了上去,“不就多看几眼,至于吃这么大醋……” “臣没有。” “别说没有,朕都闻到了,好大一股,”贺子裕使劲吸吸鼻子,“你是醋缸子吧,这么能吃。” 秦见祀停住脚,淡淡看了他一眼。 贺子裕连忙挪开目光,“朕错了。” 马车轮咕噜噜转了起来,贺子裕还掀开车帘来,望向外头骑马的秦见祀,这也真不能怪他,说好要陪秦见祀过上元节,谁想到出了北秦这档子事,忙着忙着就忙过了上元节。 听说那晚秦见祀大手笔买下了半城的花灯,只是贺子裕连殿门都没踏出一步,身为帝王自然得先担国事不假,只是冷落了枕边人,提起来也多愧疚。 而第二日贺子裕才知道这件事,花灯里的蜡烛都已经燃尽了。 眼下北秦也算告一段落,礼部那边又开始准备他及冠的大典,及冠之后便是正式的亲政,许多事情上秦见祀难免一再放权。 贺子裕想秦见祀那般爱权之人,为了他一再让步,确也着实不易。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秦见祀——” 街头马蹄达达,少年皇帝倚着马车窗,百无聊赖地喊着,“秦见祀,你别生气了——” 左右守道的禁卫军眼观鼻鼻观心,一声大气都不敢喘,陛下果真如传闻那般宠爱摄政王。 而秦见祀仍旧冷冷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头都不带回。 贺子裕见状,眼神示意在前头赶马车的小卓子。 小卓子面上神情几分不愿,但还是硬撑着喊出嗓子来,“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前边,只留一个背影的秦见祀闻声即刻回过头来,对上趴在车窗边笑眯眯的贺子裕,随即眼睛微微眯起。 贺子裕勾了勾手,“摆驾,去摄政王府。” 赶马车的小卓子一声中气十足,“是!” · 马车停到摄政王府,贺子裕从车上下来,秦见祀的手照例伸过来让他扶着,只是眼神淡漠地望向别处。 贺子裕见状挠了挠人手心,见秦见祀还是没有反应,才郁闷地下了车。 家丁推开厚重府门去。 只看见满院的各色花灯随风微晃着,挂在树间,悬在屋檐下,在微暗的天色里散满迷离昏黄的光,秦见祀目光微怔。 贺子裕负手上来,撞了撞他肩膀,“上元节安康。” 他抬起眼去,“上元节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朕是天子,”贺子裕转头看他,挑起眉头往里走去,“朕说今日才是上元,那今日就是上元。小卓子,你说是不是?” “是!” “秦见祀,还不陪朕过节。” 秦见祀冷嗤一声,跟着迈进门槛,嘴角却微微扬起。 · 贺子裕走过满院花灯,回想起王总管走的那日,他拦住了那两个阴差。 原来楚江王历劫两世,第二世却是凭白添出来的。 “火医地狱的火能钻心啮骨,关进去的从来是罪大恶极的人,寻常神仙关进去也难受住,楚江王却硬生生撑了两三百年。” “那,后来呢?”贺子裕忍不住问道,“后来他又入轮回……” “听说最后是没受完刑,才入的轮回。但不是因为二殿忍受不了那火,”阴差尝了贺子裕上贡的酒,揽着肩膀和他称兄道弟,“据说啊,二殿是怜一只野鬼孤苦流荡两百年。” “你说一只野鬼,流荡便流荡呗,能有那火来得厉害吗?” 贺子裕微微怔住。 两个阴差最终走了,收了贺子裕的好处,说是会对王孝继照顾。只留下若有所思的贺子裕在原处,眼神悸动着。那轮回道上,那一眼惊鸿,他看见那鬼气度不凡地站在轮回口,只当是个千年的鬼王。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秦见祀眼中倒映着的是他,全是他。 一世周朗与刘遏,怎么就会让一个鬼王动了凡心,为此甘愿受渡火与轮回之苦。 那个孤寂的院子里,贺子裕最终喝尽了余下的酒,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他总要对秦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