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安一错不错地凝视着温青松,稍微克制着情绪,问道:“为何您要用?冠姓权,来苛求他?” 温廷安觉得?温廷舜的牺牲很大?,为了能够跟她在一起,他可以连谢姓都?摒除掉。 就相当切掉他的根。 这何其残忍。 温青松闻言,苍朽的声音藏着一丝微愠之?色,他用?藜杖敲了敲地面,嗓音如若敲山震虎,道:“那小子?在崇国公府蛰伏了这般多么年,受此?欺瞒,我都?没有去计较什么,今时今刻,我教他摒除谢姓,如此?一桩小事,又能算得?了什么?” 在温廷安的注视之?下,温青松话语骤地变得?柔和起来:“再者,我让他摒除谢姓,一生姓温,其实是为你的人生着想?。安姐儿?,你是温家?的嫡长孙女,我不想?让任何人教你受委屈。你既是心悦于?那小子?,我便竭己所能,不能教他让你受任何不该有的委屈。” 温廷安本来是不太能理解温青松的做法的,但老爷子?刚刚所述的这一席话,让她怔然了一下。 一股暖热的流水,在凉寒的心野上逐渐涨了潮,将她的心壁浸泡得?发?麻、肿胀,潮水退潮,复又徐缓地涨了起来。 这一会儿?,温廷舜的心绪变得?很是复杂,针对温青松褫夺温廷安认祖归宗的权利,她有些不同意他这样的行止,但老爷子?适才也解释过了,他这样做的缘由,皆是为了她。 让温廷舜一生姓温,不复姓谢,这便是意味着他不会叛变,不会存有贰心。 原来,温青松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温廷安掩藏在袖筒之?下的手,原是紧紧拢着的,此?一刻徐缓地松弛开来,她虽然不同意温青松的做法,但在目光的光景里,她站在他的立场上,便是能够感知到一种共情与同理心。 在一片簌簌淋漓的雨声当中,温廷安心中添了一丝绵长的触动,她拎着一张杌凳,腾挪至温青松近前,她徐缓地告了座,拂袖抻腕,将温青松的一只?苍朽起斑的手,放置在她的手掌心上。 老人的手,枯瘦得?特别?厉害,从指端到指节,从掌心抵掌背,皮肤显得?比以往要松弛,因常年习剑之?故,指腹和虎口覆了一层极厚实的茧子?,但历经岁月的磨砺和蹉跎,衬出一副柴瘦嶙峋的骨相。掂在温廷安的掌心腹地上时,她觉得?这一只?大?掌,轻若一撮风絮,很多实质的东西,仿佛被时光磨蚀得?一干二净。 这也让温廷安由衷地觉知到,近前的老人,他其实已经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了,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标本,简言之?,他已然濒至风烛残年的年纪,仅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 温廷安原先滋生出的一丝怫然,旋即被这一个认知,冲撞得?支离破碎。她觉得?,自己不应当去同温青松较真的,温青松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她好,至少出发?点?是善意的,是关涉着一个长辈对后背的仁慈与爱护。 是以,为何不搁放下「较真」,去与温青松达成一种和解呢? 甫思及此?,盘亘在温廷安心中的一种郁结,旋即烟消云散了去,心上那一条起了微澜的心河,重新?臻至平寂,不见一丝一毫的涟漪。 温廷安缓缓地斟酌着字句,尔后,徐缓地垂下了眸睫,纤薄的眼睑微微收持起来,用?柔和的口吻说道:“晚辈晓得?了,晚辈知道这是您为我好。” 温青松点?了点?首,蒙了一层厚厚翳影的眸心,蹒跚地转腾过来,视线是想?要聚焦在她身上,努力地看清她。 温青松愈是努力,但瞳仁上聚拢起来的污浊感,就会变得?愈发?峻重。 温廷安心中某一处,极其柔软脆弱的地方,仿佛被重物击打或是撞击了一番,翛忽之?间?,化就了一片哀伤至极的融水,融水冲撞在她的骨骼与五脏六腑之?中,将她好不容易平寂下去的心澜,再度掀起了不轻的风浪。 温廷安将脸贴在温青松的手掌上,老人的指腹是温热着的,这般衬得?她面容薄冷,温廷安隐抑地克制着心中涌动濡湿的思绪,道:“您看到我了吗?” “见着了,见着了,安姐儿?的面容,跟以往没什么不同,这是好事儿?,说明你的棱角和锋芒仍在。”温青松口吻显得?蕴藉,喃喃地道,“如此?,我也便放心了。” 温廷安心间?陡地颤痛了一下,俨似有万千根微小的针,齐齐地扎在她的心房之?上,她觉知到了一阵不详的预感,旋即抬起眼来。 温青松道:“你和那个小子?,要好好的,若是他胆敢让你受半丝半毫的委屈,你就回温家?,叫上你二叔三叔,让他们去将那个臭小子?揪出来,打一顿。” 温廷安本来还挺难受与伤感的,当下听得?此?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爽快地应承了温青松的话辞:“好,今后若是在他那儿?受了委屈,我势必会回温家?搬救兵。” “嗯,这就好,这就好。”温青松喃喃地回应道。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