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处境比她更为危急,她却还苛问?他为何?不送信来。 ……自己怎么能这般无理取闹。 对他,也?未免太不公允,不是吗? 温廷安看到膝头上的檀木红匣,眸心轻然一颤,掂了掂这个匣子,匣子的重量是沉甸甸的,颇有?质感,她心中?隐约添了一些猜测,掩藏在袖袂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揭开了盒身。 头一眼,所望见?的景致,教她呼吸随着光影一同震落。 是信,密密匝匝的信。 目之所及之处,信札的数量约莫有?数百封。 温廷安的心,仿佛给咸腥的海水浸泡过,浸泡得肿胀又麻酥,她猜过会是信札,但?没想到,他也?同她一般,每日写一封,日日不辍,日积月累,不知不觉之间,就写了这般多。 温廷安将一匣子的信札拢入怀中?,眸眶被?一股接踵而至的湿热,击打着,烧灼着,她的躯体,也?一点?点?地沸热起来,烫意彻骨。 她怔怔凝视着信札,复又抬起眸,定定然,悸颤地问?道:“这些……都是写给我的吗?” 温廷舜点?了点?首,温煦地牵起了唇角:“途经洛阳时?,去?了一趟大理寺,本欲寻你送信,但?你的亲随朱峦说,你去?广州办差,我就将信札随身携带,决意见?到你的时?候,再?将信交给你。” 话至此?处,他露出了一份赧然憨居的意韵,用手揩了揩她溽热的眸眶,“让你担忧了,对不起。” 明明责咎在于她,为何?是他来道歉…… 温廷安将匣子搂得更紧,下颔埋入信札上,她想要控制住情绪的薄发,但?愈是憋住思?绪,她发觉眸眶愈是烫沸得厉害。 她将脑袋深深拱在他的胸.膛前,嗓音裹在浓重的水腔之中?,“你救我一命,我一句称谢都没有?,因信札的事跟你生出争执,你还来安抚我……” 她捻紧了青年胸前的襟袍,雾漉漉的泪渍蘸湿他的衣衫,凝声道:“这几日,不能随便离开我。就算是探案、运粮,不论做什么事,我该做的还是会做,但?也?希望你要在我身边,” 在温廷舜沉黯的注视之下,温廷安一字一顿道:“我们来广州的目的是一致的,那么,你的事也?自然是我的事,你操心我的事,我也?要操心你的事。纵任你不同意,也?要同意,跟我所遭受的伤情比起来,你的伤更为严峻,不是吗?” 日色变得明朗,一片熹暖的光影里,少女穿着他的衣衫,玲珑娇俏的一小只,并一张泪眼朦胧的面目,明晰地映照在温廷舜的面目之中?,他眸色变得沉黯而深邃,喉头变得极是干涸而喑哑。 他的指腹匀缓地揩去?她的泪渍,哑声道:“温廷安,别哭。” 他很少见?到她堕泪的模样,她一哭,他整颗心庶几都要化开了。 这一刻,心里想起了一道极隐秘的嗓音,它在说—— 『很喜欢她这般为他落泪的神态。』 太过生动,太过惹人垂怜。 他心中?有?一涌绪潮,大开大阖地在胸腔之中?横冲直撞,却不得不隐抑克制,他恨不得想要将她即刻揉入怀中?,与日色烧融在一处。 他很少会看到温廷安垂泪的表情,今朝得见?,整颗心如遭罹了一场过境的飓风,心腔之中?每一道血管皆在贲张、澎湃。 温廷安被?他覆压在榻上,气氛酣然之间,墙面上的两道人影,行将烧融在一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间处传了一阵清越的叩门声。 “笃——笃——笃——” 甫桑的嗓音在外间遥遥地响了起来:“主上,温少卿的衣物?熏烤干了——” 伴随着一阵推门声,甫桑抱着烘干熨烫的官服径直入内,刚一绕过影壁,搴开门帘,折入里间,仅一眼,甫桑如罹雷殛,登时?局促地从帘内退避下去?:“主、主上恕罪!卑职什么都没看见?……卑职将少卿的官袍放在耳房,卑职这便去?领罚!” 内室那膏腴般的氛围,随着甫桑这一阵意外的叨扰,而消弭得一干二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