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安跪伏住身子的时?候,能切身觉知到一道颇具威压的视线,如千斤顶般倾轧在?了她的身上,似是一重冷峻的审视,温廷安适时?以额庭叩地,纵然没有去看来人,她知晓那人是赵瓒之。 这是她生平头一回同媵王正面打过交道,但在?此前,她早在?茶楼之中与他打过了照面,她那时?心有悸颤,此番再遇,心中却是平定了不少。 她深深垂着眸心,故作颤瑟惶惧之意?,对云督头说道:“督头容禀,小人确乎是见着了那个鬼魄,听着它口口声声说要寻您……小人以性?命起誓,胆敢有半字虚言,便是天打雷劈。” 听闻那个鬼魄要来寻自己?,云督头的面色猝然一变,他不由得用余光看了赵瓒之、庞珑与钟伯清一眼,隧洞吞人与隧洞闹鬼两桩事体,乍听之下,都有些骇人听闻,庞珑与钟伯清面面相觑,面露凝色。 赵瓒之面露一抹兴味之色,今日便是竞标会,是他所设下的弈局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在?此节骨眼儿上,竟是生发了隧洞闹鬼一事? 温廷安觉得,以赵瓒之多疑多虑的秉性?,他定是生出了一丝疑绪,甚或是可能怀疑是这隧洞闹鬼一事,实属人为?。 实质上,温廷安当初想着要让兵丁们?引她至东苑,可她却是未料到,此番竟是会同媵王正面交锋。她只顾着要去东苑里头的茗鸾苑,寻觅着媵王与金贼勾结的证据,丝毫没想过若是直接撞见了他本尊,会当如何。 温廷安袖裾之下的指尖徐徐收紧了去,正窃自想着随机应变的法子,倏然之间,却听赵瓒之峻声地道:“抬起头来。” 当温廷安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但明面上丝毫不显,佯作受惊似的抬起脸,赵瓒之的一双鹰眸就这般扫过了温廷安,他生在?帝王家,自幼时?起阅女无数,养就了一身看骨不看皮的眼力,仅是纯粹的一眼,他便是看出了这一位老?妇极为?出挑且优越的骨相,她的骨相,甚至比诸多洛阳内的名妓或是贵女还要好,但教人遗憾地是,她皮肤松弛,肤色黧黑,青丝已然染了一层重霜,一言以蔽之,便是瑕已掩瑜。 赵瓒之颇具审量意?味的目光,如一柄淬了锋芒的长剑,高高悬抵在?温廷安的身上,温廷安以为?他仅会云淡风轻地撇上一眼,便会挪开视线,殊不知,她竟是看到他的革履朝着自己?踱近而来,下一瞬,她的下巴颔被一只修直冰冷的手捏了起来,赵瓒之半蹲在?了她半尺之外的位置,对视良久,他似笑非笑,冷白的薄唇微微勾抿起了一个弧度,地道:“不知为?何,本王感觉你颇有些面熟,本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此话一出,原是和缓的氛围,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的起来。 温廷安心底陡沉,她知晓赵瓒之已经觉察到了什么,方才那一句话,委实太?过于露骨,明眼人都听得是一句试探,字字句句之间,俱是暗藏弑气与机心。 若是寻常的人,听到媵王这般问话,估摸着早就心生憷意?,但温廷安还能维持坦荡与镇静,面容上仍旧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她想着垂首说话,但赵瓒之的手指一直紧紧钳攥着她的下颚,不但并?不松开,指腹处的力度,反而偕时?渐紧。 此一瞬,温廷安骤然知晓赵瓒之为?何要攥住她的下颔,他是为?了试探她脸上是否戴有胶皮面具! 委实是居心叵测。 但她偏偏不能反抗,若是反抗的话,反而会显得极为?可疑,可是倘使她不反抗的话,那面容之上所覆着的面具,一定会被当场撕下! 撕下的话,寻觅媵王通敌叛国之物证的计划,便会彻底败露,这也便是意?味着,他们?此前所做的种种,皆是前功尽弃了。 她该如何是好? 搁在?她近前的,有且仅有两条路。 ——是挣脱开媵王的桎梏,自行请罪找补? ——亦或者是尽凭天命,完全原形毕露? 第一条路,姑且尚有一丝生机,可能到时?候会遭罚,但罪不至死。 但若是走第二条路的话,则是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了。 赵瓒之此前掀起过士子闹事、流民寻衅的动乱,在?动乱之中,他让殿前司暗中遣人刺杀她,如此到来,他极可能是认得她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