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弥足勤奋,据周遭的人说,他是来学斋最早的人,但因出身不好,并不合群,因此常受排挤与打压,温廷安倒觉得杨淳品性很好,昨日她手指受冻,几近无法屈伸之时,是他无声地挡在东窗前,为她遮蔽了一切严寒。 这般苦学良善之人,怎的可能会被遣还回乡? “也是,你是刚来族学的,可能还不知道这里的考核制度。”吕祖迁扬了扬下颔,道,“咱们雍院的外舍生有两千余人,若要升舍,堪比难如上青天。但你得知道,升舍试不同于科举,科举落榜了,可以年年再来,但升舍试,有且仅有三次,倘若考了三次仍不能升舍,便须遣还生员故里,而这个杨淳,已有两次舍试不过,可见其资质愚钝,根本不是读书的料,故此,你给他抄律论,那不就是明摆着浪费么?” 温廷安隐微地皱了皱眉心:“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斋长妄议同窗的出身,怕是有失妥当。此外,纵使你升舍成功,那不过是你记忆力好些,但论德行,你倒逊色于杨淳。” 温廷安道:“在人间世,最为稀缺的,绝非青云之志,而是一颗赤子之心。” 吕祖迁从未被人这般说,面色有些铁青,当下欲要辩驳,但教他纳罕地是,他觉得温廷安说的话有道理,他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硬气道:“是我说得不妥,但在你来族学之前,杨淳的课试确乎是回回垫底,毫无翻身之地,你纵使将自个儿写的律论交给他,让他抄诵下来,也不能保证,他四日后一定能通过私试。” 温廷安想起了前世,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勤奋的学子,但勤奋不一定就有回报,天道不一定会酬勤,很多人纵使拼尽气力念书,也不一定能取得理想的成绩,这般的人,通常是笨拙的人。外界最喜欢勤奋且能考取佳绩的学子,而那些勤奋却成绩不堪理想的人,常遭冷遇与白眼。 温廷安前世就曾是这般笨拙的人,为了考编,日夜苦读,二战之后,成绩仍不理想,同窗对她冷嘲热讽,父母劝她早些嫁人相夫教子,可她偏偏不信命,三战之后,终得以上岸,自那时起,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了质变。 温廷安太熟稔这种感觉了,她正视着吕祖迁,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杨淳尽了力,问心无愧便好。” 膳罢,温廷安要去文库,吕祖迁仍不依不饶地跟在后边,不知搭错了那根神经,又为自己硬气找补道:“温廷安,我告诉你啊,这次课试是我发挥不好,状态不好,才给了你可乘之机,下次私试你可就没那么侥幸了!” 温廷安也懒得再管他,晌午的日光烘暖,王冕替他打着竹伞,她的影子成了斜斜的一道,蜿蜒至很远的地方,快要行至文库,途经雍院外门的一截长巷,却见一群身着黛襟滚黄广袖长袍的少年学子,正团团围拢着一个孱弱的少年,一通拳打脚踢之后,少年踉跄倒在了地面上,那一张蘸血的清隽面容,在日光的照彻之下,温廷安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居然是杨淳! 她扫视了一圈这群犯事之人,依其着襟色与束带,她很快认出来了,竟然是雍院的内舍生,是同门的师兄! 吕祖迁也目睹到了这一情状,面色煞白了几分,这些师兄都是吕鼋门下的得意子弟,他认得师兄之中的其中一人,名曰钟瑾,因是刑部尚书权知银青光禄大夫钟大人之嫡子,心高气傲,眼高于云,欺辱出身寒门的外舍生,是常有之事,被欺辱的生员常常忍气吞声,不敢反击,面对此况,吕祖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横竖他都管不着,更不敢去多管闲事,毕竟钟瑾他爹是尚书大人,从二品大官,地位非同寻常,谁敢冒进招惹? 他下意识想拉着温廷安避道而走,却是迟了半步。 温廷安已经走上前去,校园欺凌这件事儿,她对此并不陌生,她低声吩咐王冕一件事,王冕踯躅了一下,选择相信少爷的决定,当下匆匆离去。 钟瑾适时看到了温廷安,拗了拗手骨,大马金刀地踹了杨淳一脚,跨过地面上的人,在她半丈之外的距离停下,揩了揩鼻梁,含笑问道:“你便是那个温廷安?来得正好,刚想找你。”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被扯皱了的律论文章,煞有介事地端详片刻,阴毵毵地道,“我还真是久仰大名,今日听吕顽固频频提及你,以为著者是个什么了不得的角儿,结果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玉面小生,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连根笔儿都挑不起来罢。” 钟瑾话中满含恶意,左右一群内舍生纷纷哄然谑笑。 吕祖迁容色有些不太好看,内舍生自视甚高,趁着吕鼋不在近前,就敢恣肆调侃他爹,他有些愠怒,但念着自己是外舍生的身份,也只好暂先隐忍着,上前道:“晚辈见过钟兄,这篇律论不过是温廷安寻人代写罢了,温廷安所作诗文,怕是不及钟兄的万分之一,他不过一个纨绔朽木,课试怕只是个巧合,定是不会碍了钟兄的青云路。” 钟瑾挑了挑眉心:“呵,原来是代写的么?” 吕祖迁应是,且道:“晚辈尊重师兄,定是不敢在师兄面前班门弄斧。” 钟瑾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