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伞,我自己来便好。” 话落,一个身穿粉红色比甲的丫环将手中另一柄伞递给少年,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自己撑上,小姐心好,见不得咱们为她撑伞反淋了雨。” 绣鞋踩进雨水中,随着碎步快速交替,脚后溅起涟漪。饶是一手提着裙摆,素白的棉袜仍不能幸免于难。 温雪杳在马车上坐定,接过手边人递来的帕子,勉强擦去附着在鞋周和袜上的泥点。 淅沥沥的雨砸在轿顶,山路崎岖,温雪杳随着摇摇晃晃,困倦地闭了闭了眼。 “阿元。”温雪杳趁着马车平稳行驶的间隙,轻声唤了句。 元——始也,君也。烨则意为明亮。 ‘元烨’一名是方才她在菩提寺,为少年向高僧所求的新名字。 少年本是一富户人家的马奴,在街上遭主家欺辱,险些丧命时被温雪杳赎身救下。少年伶俐,且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温雪杳最无助时,离开上京城,前往母亲的故乡江南。路遇歹徒,是他不顾性命豁出去相救,一路护她平安。 那段日子,因母亲离世,她坠入深渊,亦是他凿开天穹,化身为光将她从黑暗中拽出。 所以,她自知两人身份乃是云泥,可又怎抵挡得住心动难捱。 元烨垂首应声,唤了句“小姐。” “还没问你,‘元烨’二字,你可喜欢?”温雪杳的视线落在少年滴水的发尾,取了贴身的帕子递过去,“擦擦。” 元烨手指抓紧衣摆,没接,“小姐,不可,奴脏污之躯,怎可用小姐的帕子。” 坐在温雪杳右手边的丫环小暑正要说什么,被她伸手按住,随即话题轻巧一转。 “那名字呢?” “自然是喜欢的。”元烨抿着唇,盯着前方,格外认真。 温雪杳笑起来,“那就好。” 确定他喜欢,这一趟便不算白来。 马车复又颠簸起来,温雪杳压下眉头,脸色显出几分苍白。 她身子娇弱,最怕外出远行,更别说还遇上了这样的雨天,行路艰难。 迷迷糊糊间,竟不知不觉困顿地打起瞌睡。 温雪杳做了一场梦。 梦的开始,她出生相府,身份高贵,十五岁及笄这年与宁国公府世子定下婚约,可谓是一路顺遂,直到母亲离世,一个人的出现了打破了这场平静。 便是元烨。 她与元烨相遇时,对方尚是一个正遭主家欺辱的马奴。她善心一动,便将人买来。 后来多次受到元烨搭救,温雪杳越发欣赏他知恩图报的性子,也渐渐萌生情愫。可元烨始终克制,不曾表露半分心意,这让她一度以为对方待自己只有主仆之情。 变故发生在一次赛马会上,温雪杳坠马,又险些在飞来横箭下丧命,千钧一发之际,元烨以身挡箭,奄奄一息时向她表露心迹。 自此,温雪杳爱他痴迷入骨,为他退了婚约,助他科举入仕。 一时间,温家嫡女为一介卑劣马奴,弃掉宁国公府世子的笑话传遍整个上京。她却甘之如饴。 他们大婚之日,大雪纷飞。 她穿着凤冠霞帔,没有等来十里红妆和高头大马上的红衣少年,却等来父亲惨死,兄长锒铛入狱的消息。 一转眼,元烨摇身一变竟成了七皇子,还娶了温雪杳的庶妹。 原来两人早已珠胎暗结,一切皆是一场局。 梦的最后,她被已成王妃的庶妹毁去容貌,冰天雪地,丢进破庙。 梦外,温雪杳眉头紧蹙,轻颤的睫毛昭示着她的慌乱与不安。 突然,马车剧烈颠簸,霎时停下。 梦中人仿若下坠,在一阵心悸中猛地睁开眼。 洇着水雾的眸呆滞环顾一圈,在触及那双隐着关切的眸子时,狠狠一颤。 回想起方才古怪的梦,她的目光下意识闪躲,避开对方的视线。 元烨敛下眉眼,拾过温雪杳惊醒后丢在一旁的帕子,想替她拭去额前的冷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