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学由来已久,主公没有别的想法,只需吩咐下来,他们循照旧例即可。 可主公既然特意召集那么多人,想来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朱元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国子学当为国所用。” 不为国所用,难道还能为别的所用? 刘基微微挑眉:“主公的意思是?” 朱元璋抓起书桌边的碗,猛灌了口冷茶,“也没什么,那些书香世家,百年贵族不是瞧不起我原是个农民么?” 刘基更惊讶了,以他对朱元璋的了解,他很在意自己的出身,怎么突然? 他在福乐酒楼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事? 刘基又扫了眼沉默的李善长,一顿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元璋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沉沉道,“往后,他们也不必再入朝为官。” 他讲得很直白,在座之人听的很清楚很明白,也正因此,更觉震撼。 古往今来,王朝建立之初,为着尽快坐稳皇位,安定天下,皇帝往往会与世家望族联手。 而他们的主公,贫农朱元璋竟妄图开创历史之先河么! 难怪李善长一脸的苦瓜相,这事要能搞成,于国于民都好,要搞不成,那得出大乱子! 哪怕多智如刘基,也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境,一不小心可就得成千古罪人啊! 书房一时之间静了下来,谁也没敢做那出头鸟。 而书桌边,从来默不作声的朱标却突然道,“爹,国子学筹建之事不如交由儿子来办?” 他的话音刚落,数道视线齐齐向他聚集,全都充满了惊异。 朱元璋同样难以置信,“标儿?” 他家标儿自幼聪慧,可到底年岁尚小,且国子学之事,朱元璋并非不知道其中艰险。 朱标:“爹,儿子读书多年,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学有所成。” 他眸光清澈,笑意盎然,那是少年人对外界的向往,以及世事皆在握的自信。 朱元璋看着心爱的,出类拔萃的好儿子大笑三声,连声道“好好好!” 他家标儿,不枉他多年栽培! · 福乐酒楼新开,常乐近来的主要精力多是放在酒楼经营一事。 托朱元璋的福,他那天在门口实名制的亲口好评,连日来酒楼生意好到火爆。 宋瑜两岁多的儿子有点不大舒服,常乐索性把记账之事也揽了过来。 元末明初那会,阿拉伯数字并不流行,记账用的还是一、二、三...... 常乐看得眼花缭乱,趁着账本还不算厚,赶紧给改了简单的1,2,3...... 明媚的春日,灿烂的暖阳,摆在窗边的书桌前突降下片阴影,常乐下意识挡住账册,再抬起眸,“世子?” 朱标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进了她的书房,正擎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尚带婴儿肥的圆脸,怎么做出的这表情。 常乐欲盖弥彰般合起账册,随后起身行礼,“见过世子。” 朱标略抬了抬手,“乐儿,不必多礼。” 他很自来熟的坐到了书桌对面,点了点被常乐合起的账册,“那是?” 常乐:“......福乐酒楼的账册。”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才是她自个惊弓之鸟了。 朱标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多问,想来吴王世子家大业大,还没把个酒楼放在眼底。 福乐酒楼紧挨秦淮河,自常乐的书房往外,是鳞次栉比排列在河面的各式画舫。 朱标的视线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似怅惘道,“那晚,幸而有乐儿在第一时间制住了邵佐......” 他指的是两人被邵荣俘虏,差点被带离应天府的那晚。 那晚险象环生,两人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可他此时提起,真的只是单纯的感怀回忆么? 常乐垂眸沏了杯柠檬薄荷水递过去,“那时全赖世子足智多谋,与逆贼周旋,争取了时间。” 她这会儿,全无那夜的果断、勇敢,与养在深闺,遇事光会掉眼泪的千金小姐没有任何区别。 朱标深深看眼她,常乐始终半垂着眸光,仿佛羞于与他对视。 半晌,朱标似乎是轻笑了声,道,“乐儿为何要常叔叔读兵书,却要蓝玉读四书五经?” 他这一问,常乐心中更为警惕,朱标今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底是想问什么? 又或者是,他想逼她承认什么? 常乐思索片刻,道,“乐儿以为兵书是每个将领都该研读之物,四书五经更该是每个人都该研学之经,是故,爹爹和舅舅既要读兵书,也要读四书五经。” 朱标突然笑了,顷刻间又摇了摇头。 常乐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她自觉那样的解释天衣无缝,不明白有何可笑之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