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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烧毁的房子推倒重建了,街上满是自由买卖的小贩,甚至剧院和乐厅都重新营业了。

    我在弗拉维教授的律所里当了一名律师,每天处理海量的工作,虽然工作量很大,但能从事自己曾梦想的事业让我充满了干劲。

    我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正如弗拉维教授所说,无数年轻人死在了战场上,我以前的同学没剩几个了,哈里斯和布朗特都在敌军逼近普林格勒的最后一刻上了战场,死得无声无息,阿尔伯特没上战场,但战后却因为对菲利斯人犯下的罪孽被判处绞刑。

    侥幸活下来的男人基本都加入过葳蕤党,或者因为参与战争而显得身有瑕疵,唯有我,菲利斯人的求情信不但将我身上的瑕疵掩盖了,甚至还让我得到了某种正义的升华,弗拉维教授大约就是看重这点才特意来找我。

    小萨尔瓦很喜欢首都,他是个机灵活泼的小男孩,很快就结识了一群新朋友,每天像个领袖一样带着一群比他小的男孩子到处疯玩。

    只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说会道,好像还无师自通了某种说话的艺术,在外面欺负了别人,回到家就说自己深受了委屈,才不得已反抗;老师教训了他,那是因为老师认为他很优秀,所以才对他格外严格,他以后要更努力学习;邻居来告他惹是生非,就可怜兮兮地说邻居骂他没有父亲,以后会好好忍耐,等等。

    真叫我怀疑他究竟像谁,我和迈克都不是这种个性,而我却在这孩子身上充分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可真会装巧卖乖,把老母亲哄得团团转啊。为此我经常严格地训斥他,甚至动手打他,我怕这孩子因为没有父亲而变得顽劣,总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更正直的人。

    在萨尔瓦八岁那年,我在街头忽然被人叫住。

    “安妮·纳西斯小姐。”

    那是我未出嫁时的姓名了,而且还称呼我为小姐,我望着眼前高大的年轻人,一时想不起是否相识。

    “您不记得我了啊。”青年笑得眉眼弯弯,他抓了抓自己红棕色的短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您了呢,您一点儿都没变。”

    见我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他轻轻说道:“您以前做过我的家庭教师,我叫莱昂纳多,想起来了吗。”

    在他说起时,多年前的回忆霎时涌上心头,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

    “是你啊,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惊讶地说。

    莱昂纳多似乎很高兴,无论如何都要请我喝一杯,我们谈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战后莱昂纳多的祖父奥格莱迪将军也因为战争罪被判处了死刑,他们整个家族都败落了,家产被查封,财物被没收,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很难维持,于是很多家人移民去了国外,包括他姑姑,海涅的妻子一走再无音讯。

    “好在那时候我年龄小,很多事都牵扯不到我身上,现在做着一份销售员的工作,虽然日子很平淡,但也十分安逸。”

    我衷心地为他高兴,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太久没遇到能畅聊过去的人,就不自觉说了很多话。

    “我也一样,能和儿子过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曾经的朋友也好,熟人也罢,全都死的死,走的走,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个历史遗留的产物,已经饱经沧桑,甚至提不起新生活的激情。”

    “怎么会!您最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我们应该往前看,去结识新的朋友,去看新的风景,要将过去种种忘得一干二净,沉浸在旧时光中未必不是一种残忍,是对自己的,也是对别人的。”

    听他劝解我的话,我感慨道:“谢谢,你长大了,成熟了。”

    他垂下眼睛,赧然地笑了笑说:“在安妮小姐心中,我一直是那个总做蠢事的傻小子吧。”

    我也笑了:“谁小的时候不做蠢事呢,现在想来却觉得傻得可爱。”

    “我还想为我做过的傻事辩解两句呢,可既然您觉得可爱,我就不辩解了,毕竟那个时候我一见您就头脑发昏,手足无措,连走路都同手同脚,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了。”

    “是因为我对你太严厉了吗?”

    “不,是因为您是夺走了我初吻的人,您已经忘了吗?”

    我愣了愣,转头看他,忽然发现酒吧昏黄的灯光下,青年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他见我看他,脸色更红了,结结巴巴说:“哪怕现在,也一样……我想表现得好些,却不知为何又开始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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