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受不了楼下的哭喊声了,穿上鞋子跑出去,可客厅里爸爸妈妈也在吵架。 妈妈尖刻地喊道:“你的那点工资,连面包都要吃不起了!” “那你买那些化妆品和衣服有什么用!明明没钱,还整天请别人吃饭,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我存的什么心!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就会向我发脾气,有本事你挣钱养家啊!要是没有嫁给你,我根本不用过这种日子!”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妈妈脸上,爸爸喘着粗气,像只愤怒的公牛。 妈妈也发疯了,她扑过去,和他厮打起来:“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结果她的激烈反抗换来了更响亮的一记耳光。 我害怕极了,踉跄着跑出家门,想去对面梅丽莎家躲躲。梅丽莎和我一样大,她爸爸是纺织厂的工头,妈妈生了四个孩子,梅丽莎从没上过学,每天除了干家务,就是照顾弟弟妹妹,我们有时候会一起玩。 开门的是梅丽莎的母亲,她右眼乌青,手臂上全是青紫的痕迹。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了,她妈妈身上经常带着伤痕,梅丽莎说那是干活磕碰到了。 这是第一次,我意识到她家传来的细微哭泣声不是磕碰。我没有踏入她家,而是逃一样跑了,我忽然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可怕的世界里,在这里,男人可以举起拳头,随便殴打女人。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的前半段很美,我穿上洁白的婚纱,嫁给了丹尼哥哥,可忽然,新郎变成了海涅,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的脸压在墙上,而后海涅又变成瞎了一只眼睛的朱丽叶的爸爸,他对我拳打脚踢,而我变成了他那丑陋的妻子,身边堆满了山一样待洗的衣物,还有几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婴儿。 我被吓醒了,在黑暗中喘着粗气,胸膛很闷,原来贝拉把大腿和胳膊都压在了我身上。 …… 这天,学校来了一行人。 我们被要求洗干净脸颊和双手,穿上整洁的校服,还要捧着自己的作业本接受检查,据说是学校的赞助人要来了。 莉莉安被安排到最前面,她捧着一束鲜花,老师让她把鲜花献给其中一位女士。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老师们都很尊敬她,校长先生还亲自陪她巡视校园。她看上去既不漂亮,也不富有,可是她昂首挺胸,身上有一种普通女人没有的精神气,某种我只在得意洋洋的男人身上见过的气势。老师们称她弗拉维女士,据说是一位科学家,她通过数学计算论证了一个定理,还上了报纸。 我又想起了周遭那些女人们麻木苦楚的脸庞,她们含胸驼背,说话粗声粗气,在街上撕扯吵架,一天到晚被家务埋没,变成了被小孩囚禁的奴隶,被哭声控制的狗。别说受到男性的尊敬,她们身上总有各种伤痕。 即使妈妈爱莲娜,她长得漂亮,有许多衣服和化妆品,她甚至还有两条金项链,可妈妈一点都不快乐,她总是嫌弃爸爸,和他吵架,她唯一快乐的时光就是每周五,那是内力叔叔一家来拜访的日子。 这时,莉莉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正把鲜花献给那位女士。 “真是个聪明姑娘,你的拉丁文说得很好。”女人称赞道。 莉莉安扬着笑脸,吐出一种奇怪的语言。 女人很高兴,问道:“你们学校除了读写、算数和神学,还教什么?” “还有绘画和音乐。”莉莉安说。 “那拉丁文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女士,我自学的。” 女人更高兴了,她俯身亲了亲莉莉安的脸颊,鼓励她说:“你真棒,要好好读书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