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敛目谢过,跟随着身侧的侍卫施施然出了鼓院,奔皇城而去,御街上的人群听说击鼓者是要为刺棠案祸首鸣冤,跟行数里,到?明光门外一射之地才意犹未尽地停了脚步。 “这击鼓人若能拿出证据,朝廷会否承认四年前断错了案?” “我瞧不然,说?不得,她连这皇城都出不来了。” “这话说?得稀罕,刺棠是举国大案,哪有断错了的道理?” “若她手中真有证据,便要移交刑部和典刑寺一齐处置,哪里就出不得皇城了。”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可置喙不得……等今日午间,便知这一告情?形如何了,移案之后,怕还有得是热闹可看。” 等邱雪雨的身影消失在一重又一重的朱红宫墙之后,御街上的人群才逐渐散去,也有些文士打扮的便在附近寻茶楼小坐,欲就此事再论一番。 方才一直挤在人群中说话的一位年轻士子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手边一座高耸的酒楼,酒楼尚未开张,他沿着空空荡荡地台阶走到?最高处,向窗前看了许久的女子躬身行礼:“娘子。” 落薇笑吟吟地阖了手中的扇子:“你三言两语便挑动一群士子关?注,做得极好。” 那人又谢了一声,转身告辞了。 落薇托着腮看向远处笼着一层朝雾的皇城,眉宇之间有些担忧,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 早朝之上骤闻鼓声,宋澜也十分诧异,他本以为不算大事,遣了两个末阶御史问话。 今辰奏折不多,本该到?了散去的时辰,但?天子需闻鼓声而登朝,为免麻烦,众人便在庭下等待御史将本朝第一位击鼓鸣冤的人带上朝来。 宋澜百无?聊赖地玩着衣袍的穗子,转过头去,恰好看见从前落薇垂帘时所居之地。 他记得那处从前挂了十二串水晶珠帘,落薇身着五彩翟纹的深青衣袍坐在帘后,只能隐约瞧见恬静美丽的侧脸。他端坐皇位上,每每与玉秋实不和,便要求助一般看过去,落薇转过脸,眼神被水晶的华彩吞没,显得混沌不清。 这一瞥忽然叫他清醒了片刻。 朝中知晓落薇实际上不在谷游山上的,唯有叶亭宴和常照两个?人,这三四个?月来,她不见半分踪迹,从谷游山到洛阳、金陵、临安、幽州,他的侍卫将官道翻遍,也没有找到?她。 宋澜不是没有想过落薇如今可能还在汴都城中,可是城中户籍盘查甚严,朱雀找了一遍又?一遍,他实在想不出对方还能藏身何处。 他知道她要动手,那今日的鼓声,是不是她的宣战? 这样的念头在那击鼓之人被带上早朝之后,达到?了顶峰。 邱雪雨瘦了一大圈,她已卸了面上的易容,顶着原本的脸走上殿来。 宋澜隔着卷帘,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是觉得看不真切,便离了座位,往下走了几?步。 朝中几?个?老臣似乎也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一个?个?眉头紧蹙。 宋澜下意识地看向叶亭宴,叶亭宴也朝他看过来,以笏板半遮了脸,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派出去的两名御史跪在一侧回话,他听?清了“邱雪雨”三个?字,脑中轰然一声。 邱雪雨?她不是早就死在…… 宋澜忽然想起,当初为了叫落薇表忠心?,“冯烟萝”是她亲手赐死的。 众人只隐约知晓内宫皇后遇刺,刺杀之人是一名姓“冯”的宫人,他有意借此机会除掉宋枝雨,又?不欲张扬,对?外宣称宋枝雨是病逝的,这冯姓宫人,自然也与刺棠案不曾有半分关系。 他不是不知此事漏洞百出——譬如,若论及恨意,邱氏女对?宋枝雨的恨自然比落薇多上许多,所以她在朱雀反咬宋枝雨,他并不觉得意外,只觉得事后再逼迫落薇将她亲手赐死,不管二人有何关系,都能够顺利解决。 如今想来,原来落薇在那时便为他设了圈套——冯内人刺杀,已经被皇后亲手赐死,这边境归来的邱氏女,自然与皇后没有半分关?系,而他就算全部知晓,又如何能在大殿之上多说一句话? 邱雪雨在殿前跪了下去,颤着手举起了手中的状纸,就如同从来不认识他、今日是真心?恳求圣天子来为自己伸冤一般。 “陛下,民女要为……” 有冷汗自额间流下,宋澜闭着眼睛,还是没有被叶亭宴方才那一瞥劝住。 邱雪雨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宋澜便冷不丁地道:“典刑寺及京都府,将人带下,听状后一同审理,诸卿无?事,便散去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