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六年十月初二,太医署三名医官同入昭阳殿请脉,俱贺宸妃娘娘得喜。 “这是什么道理?为何妊妇忌口螃蟹?”南婉青缠着宇文序混闹,小脸埋入硬实胸膛,一下一下拱着人委屈。 上月廿日郑太医二度入宫看诊,已道是喜脉无疑。小半年朝思暮想,一时如愿以偿,宇文序不似预料中欢喜,只觉恍然如梦。郑太医进言方今时日尚浅,若昭告天下更待次月多人应诊,必定万无一失。宇文序忐忑不安候了十余日,终于尘埃落定。 “向之……”南婉青不依不饶。 宇文序臂弯交环腰肢,御医方才嘱咐未满三月胎象不稳,须当心仔细,这人却闹着吃螃蟹。郁娘回了不许,她便钻来怀里折腾,宇文序说不得又动不得,只两手护着腰后,以免生了闪失。 郁娘道:“螃蟹性寒,平日不宜多食,娘娘如今身怀六甲,更是谨慎。” “我趁热吃便不寒了,向之——”南婉青不肯撒手,宇文序知晓其中利害,沉声应了“不闹”。 南婉青道:“那母螃蟹也是抱卵生崽子的,何尝见它断子绝孙……” “胡言乱语。” 天子愠怒,宫人俯首跪地,南婉青伏身怀中亦止了缠闹,小手揪着男子衣袍,瑟瑟可怜。 “陛下恕罪,娘娘向来喜爱螃蟹,这几月求医问药,膳食又不如意,难免惦记着,一时失言并非有心。”郁娘开口请罪,“终归是奴婢伺候不周,请陛下责罚。” “都起来罢。” 众侍女谢恩起身,怀中人埋首不言语,宇文序一手护着软腰,一手取下肩头柔荑。小巧玉手堪堪一握,宇文序圈入掌心,摩挲轻缓,即是先低了头。南婉青如旧不理踩人,半声不响。 “如今将养身子,日后再吃。”宇文序道。 郁娘接口劝道:“陛下所言极是,娘娘好生养着身子,那阳澄湖如许大,何愁日后没有螃蟹吃?” “谁知你们尚有什么说辞。”南婉青愤愤爬起身,求子之时清汤寡水,有孕又是诸多忌口,她以为甩了包袱,却是前脚狼窝后脚虎穴。宇文序只恐她磕着碰着,小心翼翼搀扶身子,南婉青一把抽开手,大摇大摆坐去美人榻另一头。 稍不合意便耍小性儿,宇文序见怪不怪,免得纵她胡闹,有意冷着不说话,转头问了郁娘:“晚膳单子可拟了?” “才拟好了,正要送来瞧瞧。”郁娘命人取来食单,双手奉上,“请陛下过目。” 打从郑太医定言喜脉,昭阳殿膳食添了许多花样,不复从前青菜白肉满桌的素淡菜式。食单折子列冷碟热菜与点心二十四道,有樱桃肉、奶房玉蕊羹、御制石花鱼镟子这几样南婉青爱吃的,宇文序前后扫一眼,未有忌口吃食,便合上单子交还侍女,吩咐道:“立冬将近,添一样热锅。” 郁娘福身应是。 南婉青耳听两人一唱一和,冷着脸,心中嗤笑一声,又听宇文序道:“用凉州新进的羊羔,朕已命人送来。” 郁娘再一福身:“谢陛下恩典。” 凉州与京师远隔千里,历年纳贡不外乎马匹毛皮等物,绝无吃食,而今亦非年节献礼的时候。 宇文序差遣妥当,那人在一旁拨弄香囊穗子,睫羽低垂,惯例生闷气的冷傲模样。温厚大掌摸来手背,五指合拢,南婉青作势躲开,宇文序使了力气紧紧攥着,未能抽出。 宇文序道:“过会儿去议事,晚些再来用膳。” “恭送陛下。”眼睛也不抬一抬。 倘若一走了之,恐怕又是闹上三五天,宇文序略略偏了身子,携起素手:“近前来。” 南婉青不情不愿坐近些许,腰杆端正挺直,泾渭分明。 “你要的我岂有不给你。”宇文序只得哄道,南婉青撇着脸不应声。 “虾蟹寒凉,身子如何受得,不闹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