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日的燥热一日复一日的堆积,偶然一场阴云遮天蔽日,闷了三四天都没落下一滴雨来,清风吹过,空气中添了几分清凉。 转眼两个月过去,扬州城外茂密的小树林中,一片土坡被踩踏的光秃秃的。 土坡之下是长满了杂草的烂草席,每一张草席下都是一具无名的尸首,被嫩绿覆盖,沉沉的死气之中也能长出生机来。 一具尸首从土坡上滚下,将草席上新生的嫩芽压垮,紧接着,是一具又一具。 或是面目全非,或是断手断脚,还有几个身体都烧焦了,个个死相凄惨,一起被拉到此处,丢进乱葬岗中。 站在坡上的少年眸色凛冽,每有一具尸首被丢下去,他都会在心里默念此人的名字,数一个数。 直到所有的尸体都滚下去,手下人收了手,他心里的数也数到了十一。 一个都没落。 六个是沈晏派来找他的人,剩下五个则是安插在秘阁中为他们接应的人。 这些人在经过了瓜州之后,行踪已经被秘阁的人抹去,进入苏州地界,也就是当初沈晏乘船遇刺的地方,便被分开,各自灭口。 是他要确信该杀的人都杀干净了,才要手下把尸首运过来,给他看过,再一起烧干净。 沈玉衡对手下抬了下手。 张进往尸坑里丢进火把,不一会儿便烧起熊熊大火。 有密林作遮掩,浓烟没有飘出太远,即使有几缕烟被人注意到,在乱葬岗点火,也是在寻常不过的事。 遥远的距离外,形形色色的人进出扬州城,守城门的兵士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间瞄见了远处的密林中冒出一缕烟,见是乱葬岗的方向,只觉晦气,忙扭过脸去。 坑里的火像只狂躁的猛兽,吞噬着所有触及到的肉身,空气中散发着焦糊的气味,未干的血迹被烧成漆黑。 面朝着火坑,少年白皙的肌肤被火焰照得通红,他眼神冷漠,早已不把生死看在眼中。 他和沈晏之间始终有一道线。 沈晏控制着他的一切,让他的心只能躲在封闭的暗室中苟延残喘。 如今,他杀了沈晏的人,才感觉到一丝爽快。 “其实,他们并未发现您的踪迹,就算放回去,也说不了什么的。”张进低声道。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少年声音冷淡,眉目间的威严不容置喙。 林间吹来的风将浓烟吹散了些,更将火势吹的凶猛,不过片刻,火光中便只剩漆黑的焦炭。 高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人从身后的树上落下,无声无息。 “何事?”沈玉衡没有回头。 “柳小姐回来了。”来人回禀。 听到是柳云溪的消息,他急忙追问:“到哪儿了?” 来人低眉估算,答说:“这会儿应该进城门了。” 进城门了,那岂不是一会儿就要到柳府了。 得知她今日回来,他本想在城门内迎她,如今计划被打乱,沈玉衡忍不住恼怒,“怎么不早些来报。” “您放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密探,很得柳小姐看重,几乎就在她眼皮底下,抽不出身来递消息。是我在外望风的时候,看到了柳家的车队,才知晓。” 密探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知,沈玉衡才没再深究。 催促手下们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该回去了。” “是。”几人齐声应答,施展轻功,消失在了林中。 —— 连日的奔波,舟车劳顿,柳云溪坐在马车里都感觉身子要被颠散架了。 这一趟去江州,把心心念念的十几条船买了下来,又雇了几个人替她把船保养起来,再过一阵子就能将船送到扬州来,有了船,南边北边的水路便都走得通了。 马车在府门外停下,采晴扶她下马车,柳云溪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今日的天气很好,天上一丝云都没有。已是夏日的末尾,将近入秋,空气中吹来的风添了些许凉意。 走进府门,庭院中一切如旧,王伯早早的等在门边,向她汇报这两个月府里发生的大小事。 柳云溪听来听去,多是些琐碎的杂事,便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张公子?” 分别时那样依依不舍,没从管家口中听到些有关他的事,也没见他出来迎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王伯微微皱眉,寻思了一会儿后回答说:“这些日子没见小公子出来走动,倒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来过几回。” 是柳依依身边的宝珠。 “她来做什么?”柳云溪不解问。 王伯:“老奴也不知,只是听几个邻里说,曾在后门、侧门那边见过她,只在外头站着,没有进府来。”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