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 她的父亲是个倔人,村里人都劝他再生一个,努力生个男孩好好培养,他偏不,他说国家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孩儿也一样能有出息。 为了给她省出学费来,他戒了纸牌,从五块钱一包的纸烟转而最便宜的旱烟,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磨得光滑发亮的木头门槛上卷他的叶子烟,卷好了再不紧不慢地去下地劳作。为了让她能够住校读书,免去每天四个小时的步行之苦,他把家里的地承包给了亲戚,自己找了份下矿挖煤的工作。这样一来,他挣得多了,只是每天回家都乌漆嘛黑的,母亲一边给他洗灰黑灰黑的衣裳,一边骂他为了挣钱命都不要了,他则不痒不痛地说,只要把女儿供出来就好了,只要女儿读完书,他就不做了。 在她眼中,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这个顶起她一片天空的男人,在她考上高中那年患上严重的肺尘病。 他瞒着所有人,藏起确诊通知书继续下矿,直到一日在家中咳出血来,才无可奈何地说出实情。 一向温顺的母亲以死相逼,逼着父亲辞掉了矿场的工作。 她的学费还是一年两交,准时准点。家中已经翻天覆地,但她还困于自己小小一寸的喜怒哀乐里,对逐渐逼近的苦痛茫然无知。 直到她在偶然一次陪同班主任外出采购的时候,看见了背着一个比人都还要大的背篼,正艰难地趴在地上,伸长手臂去够车底一个易拉罐的母亲。 她不知道当时是如何镇定地背过身,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那个地方的。但她永远记得那一晚,她彻夜难眠,眼泪湿透宿舍的枕巾。 从那以后,她比以前更努力读书,拼了命地读书。 她是那个小山村唯一的女大学生,更是唯一的博士后。 只可惜,她的父母没能见到这一天。 在她高考结束后不久,父亲因为尘肺病永远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知道她考上了传说一般的清华。母亲也在不久后,因为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她想随着录取通知书一并送给父母的心里话,在惨白的灵堂前化作一声声呜咽。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要将心里话早早地告诉他们。” “我要告诉他们,你们是我的骄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母亲靠在窗前,神色淡淡地望着天空。 那么多的苦痛和遗憾,解忆不敢想象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一种多么重的绝望,而母亲说出的时候,却只剩下怅然的余韵。 时间吹走了伤痛,让她忘记了,或者是深深地掩埋了起来。 小小的她,踮高脚尖,努力从窗户里探出头,学着母亲的样子望向那无边无际的蓝天。 在那蔚蓝的天边,高耸的尖塔刺破天空。 摩天大楼到了夜晚会熠熠生辉,照亮城里人的黑暗。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随处可见的这片天空,却是一小部分人,踮起脚尖,头破血流才能进入的天堂。 微风吹拂着云彩流动,天空越发湛蓝。 一只白鹡鸰振翅飞过天空,一头撞进瓦蓝的天空,微弱的浪花一层层荡开,白鹡鸰扑扇着翅膀,化作无数条小小的触手,推动逐渐透明的身体游动在水波中。 梦与现实的边界渐渐清晰。 白鹡鸰变成了无色的水母,涌动的海水推着它前进。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墙,暖洋洋地照射在她脸上。 解忆从沙发椅上坐了起来,还残留着梦中的低沉情绪。 她看了眼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周然还在呼呼大睡,原野也还没醒。解忆小心翼翼地从休闲椅上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休闲室。 外边的玻璃墙也已经通电,耀眼的海水里偶尔有小鱼来访,甩一甩尾巴,看一看玻璃墙里的囚徒,便又悠闲地游走了。 这一层的结构她已经基本记了下来,往右是九间豪华套房,往左是图书室。 解忆走过图书室,在隔壁的餐厅短暂停留了一会,再出来时,身上多了一把防身的餐叉。 之后是健身房、娱乐室、无障碍卫生间、桑拿室和员工休息区。 路过休息区的时候,解忆特意进去检查了一下标有各人名牌的储物柜。柜子一如昨夜,只有陈皮的柜门是敞开的。 离开员工休息区后,前面就是仓库,解忆拿了所需的罐头后继续往前走。 相继路过配电室和医务室后,她进入水中维纳斯酒店的厨房。 厨具都齐全,就是大多需要重新清洗。解忆将要用的锅碗瓢盆搬进水槽,刚打开水龙头,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