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的指尖在键盘上空悬停了片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见他踌躇,路槐问了句“怎么”。 殷弦月推了下眼镜,轻轻低头,屏幕荧光在他镜片上折出白光。他对路槐说:“我刚刚,好像失去了我唯一一个朋友。” 这句话说得异常平淡,像是新入职的员工不得不在每周总结的最后一句写:这个礼拜让我收获了很多。 “你反应得是不是有点慢了。”路槐说。 “是慢了点。”殷弦月想感受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应该有些难过。肯定是会难过的,毕竟无论如何,父母过世之后,贺琦就是最在乎自己的人。 所以他决定难过一会儿,好像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类该走的流程。 于是他摘下眼镜放在键盘旁边,手撑住没有受伤的那半边额头。然后路槐说:“有点过了,像是贺琦死了你在默哀。” “哦这样吗。”殷弦月恍然。 接着路槐“嗤”地笑了出来,换来殷弦月责备的眼神。 路槐换了个轻松些的站姿,低头审视他:“如果你没有某种情绪,那就不要刻意渲染,说明你根本不需要这种感情,比如失去一个朋友的悲凉。” 事实上路槐说得没错,事实上,不仅是贺琦,在父母意外过世的那天,殷弦月也没有猛烈的悲恸。 他是难过的,但没有难过到痛不欲生。他自己也很奇怪,以至于在之后的日子里,他被视为怪胎。 他会思念爸爸妈妈,但同时他会想到父亲伏案工作直不起腰的样子,母亲四处赔着笑脸询问哪里的医生更擅长肺部的病灶…… 然后有一天,他们停止了这些无限循环的事情,殷弦月忽然觉得,他们解脱了。 有时候殷弦月会认为,其实自己死掉会更合理一些。但其实只要呼吸一下,感受一下自己呼吸时候胸腔的疲惫感,他会得到一个反馈:你也活不久了。 ——怪胎。 殷弦月拿起眼镜戴上:“你知道一部电影吗?《阿飞正传》。” 路槐没有出声,他显然不知道。 殷弦月接着说:“那部电影里有一句台词,‘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日下午三时之前的一分钟,你跟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得那一分钟,由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了,这是一个事实,你不容否认的,因为已经过去了。’”* “你刚刚不带有任何目的地陪了我一分钟。”殷弦月说,“我们是一分钟的朋友。” 路槐点了点头:“我和神做了一分钟的朋友。” “是的。”殷弦月笑了。 第10章 殷弦月睡了15个小时,睁眼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他会第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