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煜压抑着心跳,故意向下抖了一下。一笔落下,符咒绿光堙灭,化成一张寻常的残破纸张。 钟煜垂眸看着,收起了这枚纸张,道:“最后一笔没看清,先生可以再讲一遍么?” 沈怀霜翻了两下书,耐心道:“那我再讲第二遍。” 那个姿势他举着书,手臂抬久了有些发酸,他手腕才松一下,身后人换了伸手,接过书,递在了他的眼前。 钟煜偏头望过去。 沈怀霜枕着床头,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枕在了他臂膀上。他说得认真,注意力全在那本书上,耐心十足、又不厌其烦地从头讲了一遍,唇畔开合时,声音温和、哑哑的。 “先画敕令。有敕、有令符咒才得以称为符咒。” “你再往下画,由点连面。” 钟煜什么都没有听到了,他屏息,沉默看着,呼吸就在沈怀霜耳畔,他专注瞧着,思绪纷纷扬扬。 然后,故技重施。 符咒又在最后一笔上出了差错。 钟煜:“先生,再讲讲?” 沈怀霜微微颦眉。 平时他给钟煜讲东西,也从来不需要讲第二遍。这符咒也不是很难,钟煜自己学看都能么明白。 怎么今天教起来这么费劲? 他还是清了清嗓子,道:“行,再来。” …… “……你听明白了么?”沈怀霜又讲了一遍,他转过身,微动一下,后背就贴上钟煜前襟。 那个胸膛热度很高,像是个炽热的火炉。 沈怀霜耳畔后有呼吸拂过,他理应当一阵风吹过,莫名地他朝旁边躲了躲,稍微避开了些。 耳畔微痒,他觉得有些热。 沈怀霜又回头,才开口问了句,身后人居然望着他的眼睛,嘴角忽而弯了一下。 那个笑多少有些得逞,黑沉的眸子里沉色渐渐消散,犹如江上飘荡的涟漪,荡漾开去,连眼底都是笑意。 沈怀霜身上像滚过热浪,热意又刹那退散了下去:“你是故意问我的?” 少年笑容顿了一下。 沈怀霜起身,被褥窸窸窣窣,他卷走了钟煜身上的被子,半低头时,黑发擦过下巴,清明的眼里晃过水光。 他推了钟煜一下,清了清嗓子,冷道:“下去。” “先生,先生。”少年的话语急促,“我、我听明白了。” 谁教他这样的? “下去!” 沈怀霜又推了钟煜一下。 “先生,先生。”钟煜抬起臂膀,挡了两下。他躺在原地,又结结实实挨了沈怀霜两下打。对面没到他,他就越发忍不住,越躲越想笑。 “你别推我,我要掉下去了。” 沈怀霜不让,钟煜又从前面反抓住他的手,小心地避开了沈怀霜虎口处,被褥窸窸窣窣,钟煜干脆把沈怀霜扑到,连着被子,他和沈怀霜像扭打在一起的兽,扭打过了,又互相扑在一起。 他们压在被褥上,滚了两圈,身上覆盖着白色的薄被,像落入一个极其隐秘的幻境中。 “先生,我抓到你了。” 钟煜和沈怀霜平躺在一起,他只是松松地抓着沈怀霜的两只手,可他却觉得自己像抓住了所有,缓缓把那双手扣了下来,那双黑沉的眸子一暗一亮。 他躲在被子里,像暴雨时找到了避雨处的动物,抬眸时,像落了极安定的光。 沈怀霜在他身侧看他,目光嗔怪,却没松手:“你夜里找我,到底做什么事?” “就是想找你。”钟煜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想留在你身边,看看你。” “在画境的那几个月。” “我很想你。” 钟煜缓缓说了出来,那些独自在画境渡过的日日夜夜,在那几场深如深渊,几乎让他爬不出来的修罗梦境里。 想这样就和沈怀霜躺在一起。 在夜里同寝也好,他特别珍惜他每个月出来的那一天,想为他着很多事。 “先生,你知道吗,我想你。” 沈怀霜有一瞬的停滞,少年又抬头,触及到了他的头发,像拨开重叠的云雾。他好像看到了苍茫星海中一颗极明亮的星星,落空而来。 被褥蒙住了他们两个人,空气在抽走,刚才泛起的情绪压了下去,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那,他有想过钟煜么? 沈怀霜忽而反问自己。 钟煜收了手:“先生,你给我讲点别的东西吧,我想听。”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