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妥当,是否……是否先呈报陛下审阅?”下属再度请示,不过在杨邠冷淡的眼神逼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赶忙改口:“下官这便去办。” 尔后逃也似地,告退而去。 客处孤案,望着属吏匆忙的背影,杨邠神情慢慢缓和下来,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下边的僚属也该质疑他的决定了,想当初,他杨相在大汉朝堂,可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主。 唉…… 一股倦意袭面,杨邠不禁抬手细细地抚了下自己鬓角,虽在视野之外,但杨邠似乎能感受到那里泛白的发丝。抛却其他,为了初创便时处风云飘摇的大汉帝国,杨邠也是日夜操劳的。虽不得天子刘承祐待见,作为大汉的宰相,杨邠还是沉心以尽其责的。 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收拾了下略感抑郁的心情,杨邠自案上摆着的一叠文书中又拾起一封,打开审阅,提笔批示。 寒夜愈加严凉,时间在不知觉中流逝地飞快,忽得一阵阴风袭来,把即将燃尽的羸弱的烛火彻底吹灭。 眼前一暗,眉头一褶,杨邠顿时朝外唤道:“来人,掌烛!” 一台明火亮起,入内的是一名管事装扮的老奴,双手端着一座三烛灯台。 “老爷,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等我批复完这几封公文!”杨邠埋着头,随口答道:“你先退下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见状,老奴不由开口劝道:“老爷你这般勤勉,北巡路上,仍旧日夜为国操劳,废寝忘食,这些天子又不知道,更不在意,何必呢?” 老奴的话,明显在替杨邠不值,为之鸣不平。闻言,手中的笔顿住了,杨邠抬眼看着这跟随自己多年,关系亲厚的老奴。 也就是知道他的忠心,否则按杨邠的性格,一通无情斥骂,是免不了的。即便如此,仍旧小小地警告道:“吾尚微末之身时,你便跟着我,及至大汉宰辅,这么多年了,你也当知道我的性格为人。这样的话,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更遑论,以你庸贱之身,岂敢非议天子之尊?而今不比当初了,在我身边,更当谨言慎行,规矩行事!” 被这一顿说教,老奴叹了口气,恭敬地拜下:“是!” 杨邠自顾自地投入到公务之中,老奴未离去,注意到亮黄灯光下,他日渐苍老面容间的疲态,主动道:“老爷,小人给你捏捏肩吧。” 大抵也确是累了,杨邠顺时答应了。 很富技巧地替杨邠拿捏之时,老奴以一种闲聊的口吻谈起:“白日家人送来一封信,是小人那无赖犬子写的,说鄜州穷僻,不耐其苦,想要回东京来,小的想……” 听其言,杨邠老眉立刻锁起,一边思虑着,一边道:“汝此言里,可有些闪烁啊!” 不待其解释,杨邠又说:“我看,不是你家儿郎欲还,是我家那逆子待不住了吧!” 杨邠三个儿子,老二杨廷伟此前因淫人妻,迫害下属军官,为人所举,告入刘承祐耳,刘承祐交由杨邠处置。杨邠怒其可恨,将二子贬至鄜州,当个小吏。 被杨邠一语道破,老奴有些尴尬,语气虽不足,还是壮着胆子进言:“老爷,鄜州僻远,遥在西陲,贫苦之地,境内既不安宁,兵患不定,这两年也受灾不断,这等地方,实乃虎狼之地,二郎他待了近两年,也当知错了。惩戒的效果也达到了,何不将他召回,侍奉膝前,面下管教,也可解相思之苦……” 听老奴这番论调,杨邠面露奇色,认真地打量着他,略作思吟,方道:“能教你说出这样的话,却是有所长进!” 然后颜色转厉:“不过,也是冲这些话,他就还得在鄜州待着。否则,召他回来,授人以柄不论,只怕他还会败坏我杨家的门风。他在鄜州那些恣意妄为,岂能瞒过我?” “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