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平叛,自兵进蒲城之后,这二人都是在军中的,只是一直被“保护”着,未得召见,直到今日。堂间很静,卫士都看守在外边,可是两人都老实地坐着,即便已被晾了许久。 终于,还是薛怀让没能忍住,语气稍显暴躁道:“天子此番召我二人,竟为何事?” 两人心里都悬着石头,不过情况又有所不同,侯章若是聪明厚脸皮,还有得强辩,保住性命的可能性高一些。薛怀让则不然,他在同州的所作所为,就差捅破一张窗纸了,与李守贞牵扯最深,且对朝廷的诏令多有违逆。最重要的,与刘承祐有过节。 薛怀让明显是说给侯章听的,佝着身体的侯章也有了反应,抬眼给他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听说今日,杀了不少人。禁军,还有河中叛军的一些将校。” 侯章,显然是做了点准备的。 闻言,薛怀让表情果然变了,褪去了不少血色,一张丑脸极不协调地拧在一块儿,忧虑道:“候兄,你说小皇帝不会真杀了我们吧?” 侯章似乎放聪明了不少,又或是受人指点,瞥薛怀让一眼,冷冷道:“你还敢口出不逊?” 面色一滞,薛怀让的腰背朝下驼了些,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可是一方节度!” “李守贞已经被灭了满门!”侯章语气生硬,不过瞳孔之中,也是忧虑不减。 “我们又没造反……”薛怀让语调中明显底气不足。 侯章有些不耐了,直接看着他,说道:“薛兄,还是想想,如何祈求天子的饶恕,求得一条性命吧。毕竟我等如今,一门的生死,都在天子的一念之间!” 言罢,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在二者心越发往下沉之时,刘承祐终于现身了,大步流星,直向堂案。 “臣薛怀让(侯章)拜见陛下!” “二位,何故行此大礼啊?”扫着几乎五体投地的两个节度,刘承祐淡淡地问道。 “许久未曾觐见陛下,自当礼重!”侯章道。 前次在洛阳觐见的时候,侯章可没有这么恭敬。 “平身吧!”摆了下手,刘承祐让二者起身回话。 两人很是拘束,尤其是薛怀让,哪有方才的粗骜,根本不敢直视刘承祐的眼睛,话都有些不会说了。 在他肥胖的身躯上转悠了两圈:“不过一年多的功夫,薛使君便福态至此,想来在同州,日子很是舒适吧……” 第89章 破财赎罪 下意识地在大肚腩上抚了一圈,薛怀让努力地做出一个难看的卑敬笑容,答道:“全赖陛下恩典。” “诶……朕对薛使君,可没有什么恩典。要有,也先帝的恩泽!”刘承祐摆摆手,不待薛怀让回话,口风一转,语带锋芒:“相较之下,薛使君受李守贞的恩惠,要更多吧!” 听刘承祐这么说,薛怀让脸刷地一下变了,颊生燥热,而感微凉,却是冷汗迭出。顾不得许多,直接起身跪倒:“陛下恕罪啊。都是李守贞欲知臣贪财,遣人使礼,想要收买于我。臣一时贪欲蒙心,才与其有所交往,但臣绝无谋反之意。叛起之时,臣亦帅同州之众,以抗叛贼……” 薛怀让估计是将他为数不多的口才都给用出来了,说出这番话,想来废了不少脑细胞。 见他这副表现,刘承祐微哂,以一种“好奇”的口吻说道:“还记得去岁之时,薛使君当面,是何等的豪壮意气,其志不屈。怎么而今,如此谨小慎微,谦恭有礼,却令朕另眼相看,不甚适应吶……” 薛怀让表情一滞,他虽是莽夫,却也能听出刘承祐话里的那股子不对劲的味道。面红耳赤地,支吾道:“臣,臣……” “朕这双眼睛,不说明察秋毫,却也自认清明,同州的前后状况,也算心知肚明。薛使君于此巧言猾辩,莫不以朕可欺?” 薛怀让心头悬着的那颗石头愈加沉重了,低着头,脸色阴晴变化了一番,猛地抬首,直视刘承祐,抱拳大声道:“陛下如欲以前事治罪,即斩臣,不敢有怨言。” 却是薛怀让受不了刘承祐这阴一句阳一句的,这一番发泄,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刘承祐只稍微讶异了下,随即瞟着他,分明从这武夫眼中看出了紧张与慌乱。 轻点头的动作,使得薛怀让腰背眼见着下沉了不少。见状,朝其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冷淡笑容,刘承祐突然看向另外一侧的侯章,扫了眼他的穿着:“侯使君这身衣裳,却是分外精美华丽!” 侯章一愣,却是干脆地拜倒:“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他却是早有打算,不管天子说什么,只管请罪便是,态度恭敬得不得了了。得益于薛怀让表现的衬托,至少从场面上看起来,他侯使君认错悔罪的态度要良好得多。 埋着头,感受着刘承祐审量的目光的同时,侯章心头不住地嘀咕着:赵兄,信你之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