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卜卦测字的摊位,一个老者捻着胡子正给人说解,冲上去,把手里的金子一撂:“老先生,烦请给我俩取个大名来!” 老者胡子是粘的,望着那几块金灿灿,眼睛直冒金光。 恰巧方才有人测过“周全”二字,一时也想不起来好的,便写在纸上,忽悠了两兄弟一番功名荣禄吉祥,从此老大叫邢周,老二叫邢全。 喜滋滋地回来禀明,宣旨太监撇眉:“你们遇到骗子了吧?表字作何?” 两兄弟瞠目:“还要表字儿?怎地规矩这么多!”说着便要重新折回去,宣旨太监拦住他们:“罢了,上了京再说吧。” 站在皇极殿丹陛两边的汉白玉阶,一众几十个面孔皆肃穆端正,穿着绛纱袍,头戴官员的乌纱,站的如画线一般整齐,心跳声扑扑可闻。邢老大腿肚子直颤,忍不住鼻痒打了一个响喷嚏,他自富贵加身,吃了几天山珍海味,肠胃却不耐受起来,成日守着马桶拉稀,还时不时遇见邪性的事,夜里口干,房梁掉下一大粒老鼠屎,偏巧砸进了茶杯里,来了京,竟闹起水土不服来,蛮牛似的的身子着了风热,这一下鼻涕险些潼出来,众人皆皆看他,尴尬到了极处,只好吸到嘴里,喉尖一动,咽肚子里。 只听殿前一迭尖细的声音传来,透过宽广的广场,远方回荡余音:“宣一众功爵觐见——” 众人一个接一个脚下动了起来,早有礼部官员训练了好几天,每个之间一步为距,目不斜视,肩如松柏,俯首而行,进殿拱手,三叩九拜。 垂目颔首步入殿中,一边有官员醇厚的声音依着名单上的顺序念:“已故忠肃将军方辽之子方伯钧、已故忠贤将军薄同钊独子薄殊、已故忠毅将军慕容巍之长子慕容槐、已故忠烈将军邢铎之长子邢周、次子邢全.......” 兄弟俩望着两旁乌压压的百官,心中直呼哎呀娘唉,幸好改了名了,不然还不被人家笑破了.裤.裆。 这还没完,封爵之后,璇玑殿大宴群臣,邢老大环顾四周,看别人都在以袖掩面入饮,也学别人文雅,不想一下喝呛了,把酒咳喷了出来,当即便有三五个士卿指责御前失仪,当治大不敬之罪,邢老大吓得跪地大磕,险些兜不住尿,幸好皇帝为人不拘小节,又在兴头上,顾念和邢铁匠的兄弟之情,笑了一笑,不但没有追究,还用长辈的口吻安慰了一番。 到了京城才知道宣旨太监的一片好意,出了皇宫,还没上马车就被围了,迎入一个个豪华的府宅,又是美酒盛宴,珠歌翠舞,出了这家进那家,文臣武将应酬了个遍,兄弟俩也明白要在官场混,守得功业长久,需得笼络一张关系网,于是愈加卖力地交情起来,不要命地灌着酒,怎奈人家称长唤幼,相敬而呼,不直呼名讳,问表德之字几何,兄弟俩当下憋的满脸通红。 那厢,慕容公子正在鞠身和两个老者说话,皆是前朝士林,与慕容巍是旧识同僚。“小侄鼎言,两位叔伯安好。” 两个老者大夸:“好名!好字!擢登槐棘,负衡据鼎,尊父对汝期望深重!” “不敢,小侄怎敢在前辈面前放肆,各位叔伯才是国之砥柱,国之鼎吕,小侄不过一钟鼎山林尔,承蒙父恩,忝居一堂,不胜惶恐。” 周围一片赞叹之声,啧啧竖着大拇指。“慕容公子气宇不凡,风流蕴藉,有幽人之风,好家教!好家教!” 两兄弟面上发热,恨不得遁了地缝。 趁着敬酒的空档合谋将人堵在了走廊,学着那些文官拱手:“慕容公子,咱们两家算是世交,知根知底,又一起封了功爵,这缘分不浅,理当回去结拜兄弟,看在义结金兰的份上,给我们取一表字罢。” “邢周?” 邢老大点头。 “邢全?” 邢老二点头。 对他们低声说:“全这个字取的僭越了,全从玉也,纯玉曰全,精粹完璧,琚瑀珩瑱,玉圭金臬其贵重,天子用全,诸侯用瓒,全字是天子才能用的,今日在朝堂上,想是那些人见陛下在兴头上才没有参你们,你这个名字说不准哪天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邢老二吓得冷汗森森,不想起个名字还有这般多的讲究。邢老大一时也没了主意,慌的手脚发颤,今日谢恩时已在皇帝面前报了名讳,现改也来不及了。 望着邢老大老实巴交的面容,于心不忍,安慰他们:“我今给你取一表字,你日后写名字缺一笔即可,改全为,别人问起,便说是同音字,天下同音的字车载斗量,想他们也发作不起来。” 兄弟俩点头如捣蒜。 略一思索:“周,诚笃忠信也,邢大哥便叫执忠罢,人之忠也,犹鱼之有渊。邢二弟为避忌讳,便叫秉瓒,三玉二石,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君子之风骨也。” “执忠,秉瓒。”两兄弟虽不大通文墨,但这名字一听就是蕴涵文采的,不由大喜过望,握拳再谢,满面春风地回到筵席上,给人介绍,果然一片称赞声,哥俩瞬间觉得自己提高了档次。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