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天转瞬即至,仿佛上一刻他还是偌大皇宫里那个最卑贱低微的皇子,如今便要带着一世骂名作古了。 从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是帝王家里最没用的一个。 不知什么时候,忽闻赵内侍进来报:“陛下,楚国师到了。” 皇帝的嘴边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努力想要撑坐起来,最终却还是没能如愿,喘着粗气重新跌回榻上。 他太虚弱了,也早已经不年轻了。 “叫他进来吧,”皇帝无力地盯着床帏,“朕有几句话想要同他说……” 未消多时,楚藏撩袍走了进来。 “陛下……”他的声音里带着担忧,疾步行至榻前,没有行礼,宛如家人。 皇帝虚弱地笑了笑,歉疚道:“国师啊,朕不是个好皇帝,这几年让你费心了……” “陛下折煞臣了,”楚藏颔首作揖,言行永远规规矩矩,“为人臣,自当为君虑、谏忠言、无二心,陛下于臣有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所言所行皆为本分,怎能说是费心?” 他和声说着,小心端起案前的汤药吹了吹,羹勺缓缓靠近皇帝嘴边。 皇帝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浊气:“不必了,朕自己的身体朕最清楚……” 而后缓缓看向殿中忙碌的太医们,道:“你们也不必忙了,都先下去吧……” 太医们连忙应声,行了一礼后次第退出殿内。 “陛下想要同臣说什么?” 皇帝眼里的光微弱而涣散,不知停在了何处,缓缓回忆道:“国师……朕上回将你打入大狱,你心里,可曾怨过朕……” 楚藏:“没有。” “没有……没有……”皇帝嘴里摩挲着这两个字,声音苍老而憔悴,“没有就好啊……算上这一回,国师已经救过朕三次了……每每朕陷于危难之时,国师总能力挽狂澜,救朕于水火……只是如今,朕大限将至,国师再也不能救朕第四次了……” 楚藏没有吭声,垂首将手中的汤药缓缓放回案前。 “能活到如今这个年岁,朕知足了……只是朕这一生啊……活得很失败,子嗣都没有留下一个,江山无继……” 他问楚藏:“国师,你还记得宣政殿内的匾额上题的是什么字么?” 楚藏:“正大光明。” “是啊,正大光明……”皇帝缓缓说着,言语犹如死水在枯竭的河道中静静流淌,“我年少时不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曾经付出过很惨烈的代价……浑浑噩噩活到今日,临了的时候明白了,可一切早就为时已晚……我本就不是人中龙凤,相貌平平,资质平平,却阴差阳错做了天下的主人……国师,你比我聪慧,也比我勤勉,日后若有什么迷茫的时候,多看看那块匾,多看看那四个字,便知道该如何做人……如何行事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