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立着血淋淋的人命,容悦过意不去,而又无可挽回。半晌,迟疑着从苌弘碧血中取出一个黑釉冷瓷瓶,缓缓递至妇人面前。 “这是忘忧丹,可抹除世间任何痛苦的记忆。若你不愿意记起这些伤心事,那便服下它,重新开始吧……” 眼下,这是他唯一可以帮得上的忙了。 妇人颤颤巍巍地接下那瓷瓶,怔怔地看了半晌,踌躇之间突然顿了一下,无助地看向容悦:“那我还会记得阿笑吗……” 容悦说:“儿女是这场痛苦的根源,或许……忘记她,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些。” 她低下了头,久久地望着手里的瓶子,那一瞬,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女儿降生、夫君离去、咿呀学语,蹒跚学步…… 她尤记得女儿第一次开口唤她娘亲,第一次给自己做饭,记得寒冷雨夜里两个人缩在一床被子下取暖,记得自己开始准备及笄发簪时,女儿期待的神情。 也记得那个深夜,饱受摧残的女儿带着一身伤痕凄惨地回来。记得之后每一天女儿痛苦疯魔的神色,记得她垂手离开人世的憔悴面容,记得自己身为人母却未照顾好女儿的那种剜心之痛。 她不敢回忆,不敢再记起了。 妇人攥紧药瓶,没有服下,也没有丢弃。 “夫君离去的时候,阿笑还在襁褓,我不想哪天他回来了,却不知女儿身在何处……”她枯槁的脸上拧出一个苦涩的笑,“或许……某天我撑不住了,会想起这瓶药,但现在……若是连我也忘记她了……她就真的不见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容悦没有言语,微微颔首以表敬重。 妇人站起身,抱着女儿缓缓行至门口:“这地方我待够了,今天多谢小兄弟搭救,我本希望……有一日能手刃这狗官,但如今,恐怕是等不到了……” 她有些哽咽:“小兄弟,你是个好人,不介意的话,便去对面的厢房看看吧,我们是苦难中的一两个,这狗官一日不除,殃及的人只会更多……” 容悦点点头,向她深深行了一礼:“门路尽已打通,你只管放心走,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妇人转身,缓步消失于夜色之中。 看到她走远,容悦才移步她所说的厢房门前,纵使心里有预期,然而门被缓缓推开的那一刻,他还是骤然愣在了原地—— 屋里牲口般关着十几个女子,年岁不一,上至三十有余,下至十岁不足,浑身破衣烂衫,各路伤痕。开门那一瞬,她们以为是那狗官又来造访,本能地向里瑟缩起来。 其间只有一个小姑娘不怯生,大着胆子看过来,那纯净而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衬得周身的伤痕愈加令人气愤。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