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眸色黯然几许。 杨昭敛了敛神,忽见白亦宸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根球杖。 一个宫人跟在他后面,还牵了两匹马。 杨昭看了他一瞬,疑惑道:“你这是……” 白亦宸清朗笑道:“殿下可愿与我一战?”说罢,他拿起其中一根球杖,然后一个侧身,便上了马背。 杨昭见他动作,忽然晃了晃神,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冬日的围场,寒风凛冽。 白亦宸一人一马,在围场上飞驰,他右手执杖运球,风驰电掣般赶到了球洞附近。 杨昭紧随其后,出其不意地一下铲过,夺了白亦宸的马毬! 烈马转头,长嘶一声,立即飞奔起来!白亦宸笑着勒马,又转而去追杨昭。 两人在围场上,打了一下午,都没分出胜负来,但却十分酣畅。 杨昭将球杖一扔,爬上天台,整个人就地躺了下去。 白亦宸见状,笑了笑,也跟着躺了下来。 这围场处于皇宫一角,向东能看见整个皇宫,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十分巍峨壮丽。 西边则能看见一部分京城的市坊。 此刻,华灯初上,市坊之中,已经有了点点星光。 那星光和这皇宫里十步一亮的灯火不同,影影绰绰,鲜活无比。 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杨昭觉得眼前的景和眼前的人,都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经历过这一幕。 白亦宸躺在杨昭身旁,低声问道:“殿下,如今您喜欢哪边呢?” 杨昭面色一怔。 多年前,他对一个叫李广路的少年说过:“我不喜欢这里。” 那时候的杨昭,还被惠妃折磨得日日煎熬。 和那少年打的一场马球,是他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 那少年指着京城栉比鳞次的房屋道:“我外祖曾对我说,若是你站得低,就做好芸芸众生的一员,莫要给别人添负担;若你站得高,不要忘了,拉众生一把……” 少年杨昭沉默听着,那人又继续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也许这便是圣人说的,五味杂陈,人生百态。而到底哪一种活法才是殿下想要的呢?能看到长远的未来,才不会为眼前之事烦扰……” 李广路的话,还言犹在耳……可他却永远地离开了。 那时候,杨昭的世界一片晦暗,李广路……算是他唯一可称得上朋友的人。 杨昭默默坐起来,看向白亦宸。 白亦宸面色淡淡,眉目清朗,俊美的脸庞上,从容自得。 杨昭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亦宸看了杨昭一眼,悠然答道:“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 杨昭面色一惊。 - 等夜色完全暗下来,杨昭才从围场出来。 和白亦宸分开之后,他独自走在宫道上,路过的宫人们,见他无声独行,便为他送上灯笼。 杨昭摇了摇头,宫人便自觉退下了。 杨昭心情有些复杂。 按理说,看到杨赢彻底被拉下水,他应该开心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这些年来,他一直和杨赢明争暗斗,好似一场长久的角逐。 见到杨赢败北,他心中只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如今局势渐渐明朗,自己离那个位置,又稍微近了一些。 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杨昭不禁问起自己来。 多年前,他还在惠祥宫的时候,虽然时常被惠妃责备,但日子也过得十分简单。 读书、练字、独处。 日复一日。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十分舒适。 不像现在,他需要应付太多的人和事,不知疲倦地处理一件又一件的公务。 处理得不好,便是能力不济,若是处理得太好,就是风头太盛。 分寸极难拿捏,差之毫厘,可能会让数年的努力,付之一炬。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