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缺心眼啊,听风就是雨,脑袋让驴踢了?” 他指着媳妇就骂,毫不顾忌孩子在场,“这么多布,啥时候能用完?嚯,这还有被面,给你儿子结婚都够了!” “别说你儿子,我儿子结婚都够了。”许非幽幽蹦出一句。 “滚一边去!” 许孝文正在气头上,管不了媳妇儿,还管不了儿子么?他见许非真要闪,马上又道:“给我回来,有事跟你说!” “咱们到外面演出定了,月末去没沟营,他们新年有个联欢会,钱给的挺大方,你也跟着去。” “我不去,我又不会说书。”他拒绝。 “你傻啊!多一人,分钱的时候咱家就多个人头,不用你上台,帮忙搬东西还不会么?” “就是,你这段没啥事,出去走走也挺好。” 张桂琴理亏,自然顺着丈夫,“顶多一个月的事,然后就过年了,这钱不挣白不挣。” “我告诉你啊,你大爷可是点名叫你去,这是关照你懂不懂?别不识抬举。” 呃,行吧。 爹妈齐上阵,还把单田芳搬出来,他不去也得去了。 第18章 演出 走穴这回事,并非近代才兴起的。古时那些曲艺人到处演出,酒楼卖唱,其实就是走穴的前身。 单田芳和媳妇儿跑江湖,俩月就挣了四千多块,然后就被举报了,曲艺团勒令他回城,并罚了八百块钱。 他在自传评书里说,回去是最后悔的决定。 当然这事说不准,时也命也。 眼下到了十二月底,曲艺团经过半年多的准备,派系已定。三芳各带一队,都接到了演出邀请,每队十几个人。 没沟营这边的单位正是纺织厂,财大气粗,接待的很有规格,食宿都不错。 一行人上午抵达,晚上有一场演出,明天还得去奉天,那边有三场……等省内这一趟跑完,基本也就过年了。 “大爷,啥时候能到啊?” “不远,前面就是了。” “前面……嚯,住楼房啊,我还头一回见着住楼房的。” 裹得像个粽子的许非抬头一望,不远处立着一片新楼,在白剌剌的日头底下冒着白剌剌的霜气。 今儿天冷,仨人都是一步一喘,好容易进了楼,单田芳啪啪一敲。 门打开,露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眼睛很大,嗓音清朗,与年纪完全不符,“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吧?” “这天是挺邪乎,估摸要下雪。” 单田芳摘下帽子围巾,换了拖鞋,这才端端正正叫了声:“师叔,您还好啊?” “好,有什么不好的。” “师叔,孝文来看看您。” 许孝文也跟着叫了声,又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子,来,快叫人!” 呃…… 许非就很纠结,妈耶,你们俩都叫叔,那我得叫啥?他一犹豫的功夫,对方先开了口,笑道:“你拜师了么?” “还没有。” “哦,没拜师就不算门里,我们各论各的。” “……” 许非瞄了眼许孝文,自己真要喊一嗓子袁老师,老爹能当场灭亲。算鸟,他也恭恭敬敬行了礼,“见过叔爷!”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评书大家袁阔成。 话说在旧社会时,所谓的江湖不是红帮青帮,也不是梨园妓院,而是那些算卦相面、行医卖药、杂技戏法、相声坠子、评书大鼓的行当。 这些才是真正的江湖门,各有各的讲究,各有各的辈分。 真要算起来,单田芳其实是西河大鼓门,刘兰芳是东北大鼓门,袁先生才是正儿八经的评书门,在建国前就开始说书,辈分极高。 他这会还没去京城,长期住在没沟营,单田芳带团演出,于情于理都得来拜会。至于带着许非,那纯属私心作祟,想让前辈认识认识。 这房子五十多平,供暖不错,摆设齐全,还有台黑白电视机。一间卧室门开着,另一间紧闭。 单田芳捧着一耷拉礼品放在茶几上,四样点心、几两茶叶、两瓶好酒,用马粪纸包着,上面串着纸绳。 他瞅了眼紧闭的房门,问:“我婶儿怎么样?” “老样子,这会儿刚睡,就甭见了。” 袁先生的妻子卧病在床,他把屎把尿,足足照顾了几十年。而俩人说了几句,话题又转到许非身上,“小子,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 “十八还不拜师,是对评书不感兴趣?” “就觉着没啥天分……我报了红楼梦的剧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