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然迈步上车,关紧了车门:“送我去开化坊杨府!” 车子碌碌离开, 杨剑琼端坐车中,闭目沉思。 此番对面较量, 她对裴寂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最?要紧的是, 她多少?能摸出些他行事的风格,也知道了他用来拿捏沈青葙的, 是哪些事情,如此, 今后再交手时,她心里也算有点底。 实力悬殊,她知道今天注定是带不走女儿的, 然而先前在御史?台狱,裴寂对她十分冷淡, 是那种世家贵族特有的客气中存着轻视的态度,方才在内里一番谈话,她猜出了裴寂为何那番模样, 他大约以为她跟沈家那些人一样, 是卖女求荣的小人。 真是可笑, 若不是逢着这拨小人, 他又?如何能得手? 不过经此一番较量, 裴寂应该也知道了她维护女儿的决心,从此他再要如何,多少?也会存着点顾忌。 只是可怜了女儿…… 杨剑琼鼻尖一酸,压抑了多时的悲苦骤然迸发, 落下泪来。 四下无人,她便放任着自己的情绪,默默地哭了一会儿,跟着一抬手,擦干了眼泪。 她已经出来了,今后,该是她扛起女儿肩头沉重的担子了,没有时间?留给她去伤心。 沈家是断然依靠不得的,当初沈潜求亲之时,父亲尚在要职,杨家正是赫赫扬扬之时,她虽然隐约觉得宋柳娘夫妻两个有些过于讨好,但沈潜行事妥帖,人物出众,比起那些望族子弟格外?有一番砥砺上进的志气,是这点打动了父亲,也是这点,让她觉得沈潜跟他的父母,应该是不一样的。 后面沈潜考中进士,又?向?她承诺不纳姬妾,一生只守着她一个人,她答应了亲事。成婚之后,夫妻两个也算和美,很快又?有了沈白洛,只是从那时候起,她渐渐觉得,沈潜跟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先前他满心抱负,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并不屑于像沈楚客夫妇那般汲汲营营,可也许是仕途一直不太顺利,沈潜开始消沉,渐渐地,又?开始到处结交豪贵,乞求提携。 也是那时候,沈楚客夫妻两个开始对她不满,尤其是宋柳娘,时常埋怨她不肯出头拉拢,帮着沈潜求得美官。杨剑琼知道,他们一开始求亲,大约也是看中了她的出身门第,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并不会苛责,父亲是严肃端方的性子,提携女婿也只是在法度之内,兄长更是古板刚正,连自己都?不屑于钻营,更遑论替妹婿钻营? 杨剑琼并不像父兄那般认死理,沈潜盼望仕途顺利,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也愿意帮衬,可依着宋柳娘的意思,竟是巴不得一夜之间?就为官做宰,一个不如意就要抱怨发怒,这种脾性杨剑琼十分厌恶,眼见一双儿女越来越大,她担心若是一直伴着这样的祖父母,只怕要影响孩子的品性,是以后面沈潜想要去云州时,杨剑琼十分热心地在杨氏族中走动说和,到底促成了这件事。 远离了小人心性的家姑,夫妻两个又?找回了初初成婚时的恩爱感觉,沈潜也重拾少?年时的抱负,没有再到处奔走钻营,可杨剑琼万万没有想到,一场飞来横祸毁了一切不说,竟还血淋淋地揭出来,这些年她是多么?耳目闭塞,被人瞒得可笑。 原来沈潜,竟是早就有了外?室,亦且有子有女,还在宋柳娘的掩饰下,把私生女儿送在她眼皮子底下养着,让那个私生女儿尽日围在她娇柔纯善的女儿身边打转。 杨剑琼睁开眼睛,冷笑一声。 什么?只守着她一个,什么?永不纳姬妾,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沈潜从一开始看中的,根本就是杨家的门第! 若是他良心还在,不肯卖女求荣,还则罢了,若是他胆敢与宋柳娘夫妻两个狼狈为奸,盘算着把沈青葙送给齐云缙换官职,那就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扶风杨氏的女儿,绝不与这种无耻之徒同流合污! “夫人,到杨府了。”跟车的花茵在外?面说道。 杨剑琼推开车门,淡淡说道:“回去告诉裴寂,若是霍国公?府有什么?动静,给我送个消息。” 等杨家大郎杨剑声赶出来时,正看见杨剑琼独自一人快步向?门内走来,杨剑声想着先前阿施传回来的消息,急急说道:“阿妹,我这就与你一起到沈家说理去!” “阿兄,”杨剑琼向?着他倒身下拜,神?色肃然,“妹妹有件事情求你。” 杨剑声见她如此郑重,心中一凛,连忙上前扶起她,道:“妹妹有话请讲,不必行大礼。” “阿兄,”杨剑琼沉声道,“从此刻起,抛下你那清高孤介的脾气,为着我,为着你那可怜的外?甥女,我们须得舍下一切脸面,去求一切能求之人!” 亲仁坊中帘幕低垂,阴阴的天光被挡在外?面,满室中半明半暗,白日里也有了几分黄昏的情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