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裴寂倒身下拜,“东宫危矣!” 裴适之停顿片刻,才道:“用范温鞫讯的谕旨,乃是圣人口述,我亲笔拟写,三郎,此案不难断,难的是窥探天意。” 裴寂在一刹那间,窥见了天意的一点真容,他算到了一切,唯独算错了神武帝对太子的父子亲情。 “静贤皇后故去已经十一年了,”裴适之声音低沉,“三郎,世事变迁,人心尤其容易改变。” 静贤皇后,神武帝的发妻,太子的生母。裴寂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大人,以幼废长,以庶乱嫡,乱之始也!太子仁厚,纪王软弱,惠妃偏私,储位一旦动摇,国将危矣!” 裴适之久久不语,末了低声道:“苏相公与范温有些嫌隙,范温心热急进,觊觎相位久矣。” 苏相公,刑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苏延赏,在朝中从无朋党,素有孤直之名。裴寂会意,向裴适之深深一拜,道:“深谢大人指点!” 兔走乌飞,转眼已是第二天。 三省六部消息灵透的官员,都已经知道范温连夜拿了杨万石的一个兄弟两个门客,与杨万石一同拘押在御史台狱讯问,更要命的是,这三个人在拷打之下已经供出了许多内幕,范温正循着线索,在城中四处拿人。 一时间人人自危,昔日与杨家走得的近的,要么闭门在家处理断后,要么四处请托关系,急于向范温示好。 沸腾反复中,唯有东宫按兵不动,愈发引得众人莫测其情。 “陛下,杜忠思半个月前遣四百兵去博昌接他一个门客的家眷,裴寂向他借的,就是这些兵,”齐云缙凑在近前,低声说道,“半个月前杨万石盗卖的事情刚发,这时间未免太凑巧了,而且一个门客的家眷,犯得着用这么大阵仗去接么?” 神武帝冷冷吩咐道:“福来,立刻派飞骑,急召杜忠思进京见朕!” 向晚之时,裴寂匆匆离开东宫,郭锻从道旁迎出,向裴寂叉手一礼:“郎君。” 裴寂应声勒马,郭锻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道:“沈娘子命某交于郎君。” 裴寂接过来打开一看,一束柔丝藏在其中,被大红的丝线约束住,打成一个圆满的同心结。 是她的头发。 一点旖旎从心底漫出,裴寂慢慢将锦囊放进怀里,向郭锻说道:“守好门户!” 三更鼓响时,沈青葙犹自站在檐下,苦苦等待。 信物已经送出,他却不来。 她如今,已经无家可归,无人可求。 也只有他了。 裴寂归来时,是第三天的深夜。 寝间灯光昏黄,她的影子一动不动地映在窗纸上,成一幅天成的美人屏风。 裴寂下意识地摸了下心口处藏着的锦囊,她的头发紧贴在那里,前世她留给他的印记,也在那里。 摆手止住想去通传的婢女,裴寂轻轻推开了房门。 满室的梨花香气顿时弥漫在鼻端,穿过低垂的帘幕,飘摇的烛光里,她迎着他,慢慢站了起来。 裴寂看着她,一步步走过去,取下了高挂纱帐的金钩。 红绡帐微微动荡,如一江绯红的春水。 沈青葙低着眼皮走到近前,她的手指很稳,没有打颤,一扳一抠,取下他腰间的金带,跟着踮起脚尖,解开他肩上的衣带。 锦袍脱下,搭在架上,裴寂抬手,抽开了她腰间的罗带。 罗衣轻解,红裙委地,她默默上前,生涩地搂住了他的腰。 裴寂一把将她抱起,合身倒在床里。 一点点抽解,一点点剥离,烛光透过红纱,映着如雪的山峦,初绽的樱桃上方,那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红痣,再次出现在眼前。 裴寂一低头,吻了上去。 研u磨,婉转,流连,前世的缺憾,今生也未必不能偿还。 只是耳边始终一片寂静,她像是突然失了声,又像是在紧咬牙关,抵死忍耐。 裴寂生出了不满。他既如此投入,她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