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仆不以为意,等跟着陈学年入了武昌,也还照旧照顾他的生活。 但是受罪过后,到底力不从心了,老仆渐渐休退,不再一手包揽他身边大小事务,像这次陈学年要前往青州,老仆就不同他去,只是一颗心仍然挂在主人身上,临行前一路都在唠叨。 陈学年徘徊不走,不是放心不下他的行李,而是放心不下老仆。 赶车的童仆马鞭一甩,车轮就缓缓滚动起来。 陈学年回过头,见到老仆已经蹒跚着身影慢慢往回走了,不禁泪洒满襟,悲从中来。 老仆一生都以照顾他为己任,受罪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只怕他这一离去,老仆失去心中信念,便不能活了。 但是马鞭再一甩,老仆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陈学年只好坐回去,闭目思考了一会儿,他拿出一册从路过武昌的商人那里得来的《拼音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学了起来。 至今为止,陈学年也还觉得自己仍然在梦里。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坐上了去青州的马车——行李的确是他自己收拾的,但是让他去青州的人却不是他自己。 他自己是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青州,有资格重新得到霍思城的承认,在她的手下做事的。 毕竟他是“前朝”的官。 但是武昌太守到达武昌半月有余,将城内的重要事务基本安排下去之后,忽然让人找到了他,问起他之前向谢恺预言去年江南将要大旱之事。 他有些惶恐,认为这位新太守可能是要问自己的罪,毕竟太史令掌管星象历法,提前预言来年气候并提出警示,为百姓预防灾难是他的责任。 江南大旱无人管,他认为他自己也是有罪的。 虽然认为自己有罪,但是陈学年也没有勇敢到为此自尽谢罪,于是他就这么在家里耗着,被动地等着上天降罚给自己。 之前他在陈伯找上自己的时候,也是做好自己向士兵们陈情完真相,就被激愤的士兵们撕成碎片的准备的,但是当时士兵们忙着接管武昌城,没有管他。 他便觉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来真正该惩罚他的人是接下来的武昌太守。 武昌太守来到武昌,先忙着建军镇收流民并从外地调粮食到江南——不然怎么养活江南那几十万流民呢,自然没有工夫来管他。 陈学年也安然等着,每天都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他自愿认罚,心态就坦荡从容。 被叫去见武昌太守的时候,春风料峭,但他出门前还烧水洗了澡,修了鬓角和眉毛,特意交代了家中老仆几句话。 他是去就范服刑的。 但是没想到,武昌太守把他叫到面前,在一大堆文书中间一边批文件一边问完了他如何测算去年旱灾,又如何懂得星象历法与气候变换的规律等等,陈学年稀里糊涂地答了一堆只有自己听得懂的专业术语和自创术语,然后就被塞了一份前往百家学宫就业的推荐书,让太守的主簿送到了郡太守的府衙外。 等站在料峭的吹风中,被湿漉漉的风吹得身上一寒,陈学年打了个抖,才想起看自己手上那本摸起来又厚又硬,质感十足的“推荐书”。 打开推荐书一看,上面写的也不是让他去百家学宫当学生的,而是让他去天文地理一科当老师的。 就这么云里雾里的,陈学年在一堆世族之后从武昌出发,但是人家是去求学求霍思城收下自己的,而他这个后半个月出发的,却已经在百家学宫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职位了。 “陈学年,天文地理学家,生于逊帝七年,卒年不详,因测算江南大旱得我帝特批入百家学宫。初入百家学宫,任于天文学大师阮温门下,仅为一凡人也,福帝七年,为我帝绘九州雨水山川等分线图.九州十二月降雨图,结合天文历法创气象地理学,获封理博士。”——《百家学史》 …… “是时候了。” 福帝元年,江南旱灾仍不停歇,但是其饥荒在江北百万顷良田产粮的支持供应下已经缓解,江南流民之乱遂消。 而在抗旱稻种的强势压迫下,江南各地豪族不得不放出自己无力经营的荒地归公,以换取抗旱稻种,江北政权在江南的统治步入稳健。 六月一日,百家学宫收齐两千一百五十二名文士,开始为《拼音字典》的两千一百五十二个简体字做注。 这些文士每人只负责为一字做注,但是陆瑶的要求不仅是要写尽每一个字在诸子经典中的字义,更要其写尽每一个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