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写时从没写过沈月岛的名字,可以开口了就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叫他,仿佛是怕自己忘记这两个字的发音,又或者在为他们多年后的重逢做着演练。 每次照例问好之后,他都会给自己说一句简单的开场:“小岛,这是你离开我的第五十天,第六十天,第一百天……” 直到第一千四百六十天——沈月岛的22岁生日,他在那天离开枫岛来到了曼约顿。 这些视频的时长很短,内容也大多相似。 除了别人抓拍的日常之外,就是他面对镜头读一段干巴巴的话。 诗集、杂志,或者船上的招工小广告。 有时他站在甲板上吃饭,有时他躲在船舱里和货物躺在一起,有时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流里,看着路边迎风生长的一株风信子花。 视频没有脚本,完全随心,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拍。 日期不连贯,画质也不稳定,但沈月岛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声音的变化,感觉到他整个人的变化。 少年原本清亮的嗓音一天一天变得低哑,原本干净的眼神慢慢蒙上成熟和狡猾,蒙着脸的黑布拿下来,还未淡化的疤痕下是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队长在慢慢消失,霍深在慢慢长大。 彻彻底底变成霍深的那天,是沈月岛离开他的第三百四十九天。 视频里他没有讲话,而是唱了一首歌,他曾经写给沈月岛求爱的歌。 镜头很晃,他躲在狭窄的船舱里,靠着货箱,侧过头从圆窗里往外看大海,很轻很轻地哼着那首歌,哼到一半时他扭过头来,看到了镜头里的自己,然后歌声就停了。 沈月岛按停了视频,他不敢再看了。 因为他知道阿勒和他看到的是一样的——一副完全陌生的皮囊,里面却装着他的灵魂。 有些东西从那天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彻底从阿勒变成了霍深。 呆愣良久,沈月岛还是点开了视频,尽管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他想要陪阿勒一起。 他把手机拿近一些,阿勒也把镜头拿近一些,视频中的脸慢慢放大,每一道疤都清晰起来。 阿勒茫然地盯着画面里的人,盯了很久,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还没摸到,眼泪就滑了下来。 这是沈月岛第三次看到他哭。 第一次是他们遇到泥石流那天,他失去了陪他长大的小马。 第二次是分手那天,他失去了约定要和他长相厮守的小伽伽。 第三次就是现在,他失去了自己。 这条视频停在了这里,结束得很突然,因为阿勒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镜头里那个人。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