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多,照辉起来,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底下洗把脸,披上外罩,蹬在鱼池台上压腿时,他瞧见东厢房的灯亮着,窗户有一扇也是开着的。他走过去,透过纱窗看见晓青还趴在桌子上给风筝上色。 “闺女,一宿没睡?” 晓青抬头:“爸,这么早起,干嘛去?” “有点事出去一趟,你是不是一宿没睡?” 晓青低头接着忙手里的活:“林姨今儿赶着要二十个风筝,我弄完就睡了。” “还有功夫睡么!五点半你就上班去了。” 晓青除了食堂的工作,平时也接一些手工上的零活。她口中的林姨叫林玉芬,是他们胡同里的寡妇,靠在城门楼南墙根儿摆摊卖风筝脸谱面具和一些小玩意儿为生。她常拿些没上色的风筝或面具过来叫晓青往上面涂画,画一个风筝给她一块八毛钱,面具一块六,其他瓷儿烧的小人等就几毛。这还是看在跟陆照辉多年相好的份上开的价。 晓青的工资每月基本全交给照辉,只是接散活挣的钱,照辉从来没要过。 晓青把毛笔涮涮,换了一个色,说:“爸,昨天家长会上,小海得了奖状,全市的数学竞赛冠军。” 照辉裂开嘴笑,骄傲的笑出来。 “所以他才生那么大气,爸,你别怪他。” 照辉依旧披着外套,靠在窗户框旁,掏出烟来,两父女隔着纱窗交谈。 “我知道他是想给我长脸,那也不能说那些混蛋话!” “……” “老特么拿他亲爸的事儿戳我脊梁骨,白养他这么多年!” “……” “为了这俩二百五,我家也散了媳妇儿也跑了,我还得怎么着才算对得起他们兄弟俩,你说!” “……” “一个个的小兔崽子,混不吝!” “……” 照辉一直自言自语式的,直到晓青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照辉一向不待见闺女这种笑法,让他觉得总有一种冷眼旁观看热闹的架势。照辉扔了烟头,不出声了,专心看着晓青。 陆晓青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说话,抬头看过去。 “要么你就大笑,要么你就别乐!老弄这不清不楚的表情,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呀!” “有什么事儿是值得大笑的?"晓青微笑着说。 照辉哼着噪子:"有我这么一个年轻又英俊的父亲,不值得你大笑?!” 晓青仍然没有笑开,她已经习惯了陆照辉天性自创的幽默。 照辉眯起眼,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大票来,压在窗台的花盆底下,冲着纱窗里说:“抽空带小海买运动服去,钱搁你窗台上了,你别弄了赶紧睡觉!爸走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