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雪白刺眼的光影带着森森寒意在朦胧的室内闪过,接着就响起了杀猪似的惨叫声。 “你这个贱人——” “你住手,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 夜空里忽然电闪雷鸣,闷闷的炸雷响起,屠家的院子灯火通明起来。 “海哥儿,快去叫郎中,快去——” 一位裹着一身朱红襦衣的中年妇人颠着浑身的肥肉急急指挥着儿子屠海去请郎中。 那屠海却是剔着牙饶有兴趣地看着跪倒在角落里的林素儿。 “啧啧,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是个有脾气的,老子我可算开眼了,”他指着林素儿胸前的一大片殷红,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这匕首哪里来的,嗯?” 离林素儿不远处的地上,那闪着寒光的匕首此时已经是染上了暗红的血渍,无声地与居高临下的人对峙着。 “你说话啊,你不是厉害嘛,这就哑巴了,”屠海上前一步就朝林素儿踹去。 除了闷闷的响声,屋里只有他爹的呻吟声,还有她娘的哭叫声。 屠海显然是被这无声的抗拒激起了怒气,他又飞踹了一脚,正中林素儿的太阳穴上。 林素儿只觉脑子嗡嗡作响,身子一偏,整个人就朝一边歪去。 手里仿佛还带着那鲜血的温热感,身下却是冰凉如雪的地砖。 那刀子捅进肉里的声音她似乎还记得,真好听,真痛快! 这是她嫁进屠家最痛快的一天。 林素儿忽然笑了。 屋里的另外两人俱是一愣。 屠海率先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就要再踹过去。 “快,快,海哥儿,快去请郎中,你爹…你爹他不好了,”活像是地里的土拨鼠一般的徐氏围着躺在地上的林素儿转来转去,余光中却见到躺在床上的屠老赖开始打摆子,她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推着屠海就往外走,自己颠颠跑到床沿边上守着。 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当家汉子,徐氏恶狠狠地朝林素儿吐了口唾沫,“你等着,等海哥儿回来打死你——” “娘,娘,这是怎么了,”门口出现一道白胖的身影,来人正是林素儿的大伯,屠家的大儿子屠山。 “去去去,傻子,你一边玩去,别杵在这里碍眼,”徐氏看着个头比丈夫还高的大儿子就心气更不顺了,“你回屋去,这里没你的事。” 屠山却是好奇地在室内打量了一圈,随后,目光落在地上的林素儿身上。 “妹妹,妹妹受伤了,”屠山蹲下身来指着林素儿胸口的血迹,抬起头来认真地对徐氏道,“娘,妹妹伤着了,要喊郎中。” 徐氏气急,她腾地一声从床沿上站起来,指着林素儿就破口大骂,“这个贱人伤着了你爹,你这个没用的傻子脑子坏了,眼睛难道还瞎了,我跟你爹白白把你生养成这么大……” 徐氏的声音越来越高,唾沫星子都溅在了屠山的脸上。 那身高近六尺的屠山抱着头蹲在身长仅四尺有余的徐氏面前,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喃喃念着,“娘,山儿错了,山儿会酿酒,山儿错了……” 徐氏发了一通火,胸口那团邪气总算顺了些,这才叉着腰道,“去,把这个贱人给我关到柴房去,不许在这里丢人现眼。” 片刻钟之后。 林素儿坐在柴草垛里发呆,那白胖的屠山却像是座不知疲倦的树桩子一动不动守在门口。 天色渐渐亮了,公鸡的打鸣声宣告着新的一天又来了。 “你又惹娘生气了,”屠山忽然开口了。 林素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屠山,“你害怕吗?” 屠山忽然眯着眼笑了,他纯净的眼中满是得意,“天亮了,我去酒坊酿酒,娘就不会生气了,”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认真地补充道,“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娘就不会骂你了,弟弟也不会打你。” 林素儿看着他的笑脸,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这个傻大哥啊! “大哥,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屠山茫然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去我家的路吧,等下你就去给我爹娘送个信,就说我走了,来生——” 她说着哽咽起来,眼角的泪水顺着面颊一滴滴落在柴草垛里。 “妹妹,别哭,”屠山笨拙地用衣袖给她擦着泪,“我都记得,我可聪明着呢。” 林素儿满腔的悲愁化作甜甜的笑意,倒惹得屠山一阵嘀咕,“又哭又笑,小狗撒尿,羞羞脸。” 当天大亮的时候,江阳镇上炸开了锅。 “屠家第二个媳妇又没了……” “这回听说是投井的,哎呀,太惨了,那么水灵的姑娘……” “我怎么听说屠老赖还伤着了,今早上天还没亮,安郎中就被拉着进了他家……” “这家人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的,咱们就等着吧……”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