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了,在这里叹气?” 外头忽然一声问询,清越的声调,问话的语气很温和,徐颂宁还没回头,先抿着唇笑出来:“侯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愈身上的官服还没去,紫衣玉带,衬得他眉目如玉,显出高官重臣的威仪来。 “事情忙完,便被陛下赶了回来,说我新婚燕尔,要多在府里留上些时候。” 这话说得盛平意唇边露出一点促狭的笑,徐颂宁耳尖红了一点,很快平顺下去:“侯爷先去换下衣裳吧。” 薛愈点点头,继续留地方给她们说体己话,盛平意没继续留,收拾着要离开,徐颂宁搭着她手嘱咐两句,亲自把人送出垂花门,才回头看薛愈。 他换了浅色的常服,坐在她看账本的桌前喝茶:“是遇上什么不顺遂的事情了吗?” 徐颂宁摇摇头,把两个人苦恼的事情说了。 薛愈笑笑:“我同僚里也有几个交好的,明日请他们的夫人来和你说一说就好。” 徐颂宁一直以为他孤绝一个人,听见他有交好的,下意识挑了眉头,神色倒还是波澜不惊。 薛愈看出来了,捏着她笔杆慢条斯理地在纸上划拉两下:“我有交好的的确叫人讶异,你性子温煦,在这京中交际不广也叫人有些讶异,都是一样的。” 他说着,招一招手:“午膳用得怎么样?” 他捏一捏她手腕:“太瘦了。” 徐颂宁一一说了感受,又谢他关怀自己,薛愈摇头:“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要谢我,显得是我恩赐一样,到时候我习以为常,你哪一日不谢了还要觉得你不识好歹。” 徐颂宁没想过薛侯爷有这样的念头:“那我这么心安理得地承受着,侯爷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么?” 他眉梢一弯。 “怎么会,你值得的。” 第四十六章 他们在廊下静静坐着,薛愈捏着那笔,语气很认真地问她:“教我练字好不好?”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徐颂宁亲口答应的。 她抿着唇走到他身边,抽了一张新的宣纸出来,玛瑙的镇纸抹过纸面,押在一角:“侯爷想要写些什么?” 他想不出,最后轻轻说:“写你的名字,好不好——阿怀?” 薛愈的语调很轻,说至最后两个字时候,近乎无声,徐颂宁盯着他唇分辨,寥寥两个字,被他叫得缱绻,唇齿开合,仿佛说着情话。 阿怀。 徐颂宁握着笔杆,按着纸张写下这两个字来。 她字的确是很好很好的,半点不见逼仄别扭的意思,两个字写得舒展开阔,不是簪花小楷,没有闺阁情调,她写完了将那纸张递到他面前,矜持地收着下颌,并没有自夸的意思,却也没畏缩谦卑的态度,很坦然。 薛愈又念那两个字,在唇齿间反复着。 “阿怀。” 他们靠得近了,念这两个字的时候,气息拂在耳畔,温热和煦。 他握着笔,小孩子描红一样,端正着坐姿,一笔一划描摹着写,写出来的也还好看,只是一横一竖显出点生硬来,徐颂宁靠近了说很好,指了要注意的地方给他看,说这里应该怎么改,他于是在另外的地方又试了几遍,偏偏薛侯爷那么聪明一个人,写起字来总不得要领。 偏偏徐颂宁没法像教着小孩子写字一样,把他手整个包握住——他手指修长,要比她搭上一圈,最后薛侯爷轻轻道:“我握着你的手,试一试你是怎么写的吧。” 徐颂宁想了想,于是点头。 他们站在桌前,薛愈轻易就把她环绕住,他的影子覆盖住她的,手也把她的紧握住,他指间有茧,磨砺过她指节。 徐颂宁脑海里猝不及防地闪过一段画面,眉眼间仿佛泼洒上一捧滚烫腥甜的鲜血,她徒然瞪大一双眼,就只看见薛愈拦在自己身前,贯穿他长剑的胸口抵在她胸前,剑尖没入皮肉一寸,牵扯起不绝的心痛。 握笔的手一颤,徐颂宁身子微微弯下腰去,手按在胸口上,几乎要咳出一捧鲜血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