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寻到了,外头重兵驻守,他们两个,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无缚鸡,如何全须全尾地回去? 宋星然背着手,在四周转了一转,果决道:“我们原路返回,此后再做打算。” 待二人拐回柴火房时,已有曦光自他们跌落的洞口洒下。 天快亮了。 清嘉忧虑地抬头:“洞口高悬,我们要如何上去?” 她是记得,宋星然会轻功的,但……此处距离地面足有四五层楼高,又无任何可堪接力之处,要如何凌空跃起? 便是宋星然能起来,她也不行呐…… 此处又无绳索,外头又是荒野,宋星然出去了,也捞不出自己呀。 她忧心忡忡,宋星然却气定神闲。 只见他自袖口掏出一木制小管,将其拧断,便有信号烟“咻”声飞跃。 原来他是早有准备。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悬下来,却不免心生幽怨,仿佛被人戏弄似的。 不满的眼神飞向宋星然:“你早能搬来人手获救,又何苦叫我巴巴跑了一夜。” 宋星然笑着揽过怨气颇大的妻子,捏了捏她面颊,哄道:“夜里宋谅都睡了,才看不见呢,且大晚上放烟,岂不打眼?” 全是诡辩。 他不在时,宋谅能安心睡大觉?清嘉才不信他鬼话。 但清嘉也是嘴上说说,心知他既为了查案来,发现异常,自然会深入去查,谁又能拦住。 她打了个呵欠,心道自己不过发发牢骚,好叫他对自己多几分歉疚罢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洞口便传来宋谅着急的呼声:“爷!您在底下么?” 清嘉从未觉得宋谅一把声音如此动听,犹如天籁,激动得蹦了起来:“宋谅!我们在这儿!” 很快,便从洞口悬落一粗壮麻绳,宋星然替清嘉绕在腰上,便将人扯了上去。他倒简单多,只消拽着绳索,便能借力飞身而上。 二人灰头土脸地上了马车,俱疲惫得横七竖八地躺着。 宋星然声音有些倦意:“我们很快便能回京了。” 清嘉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宋星然抚着胸口,叹了口气:“西南的烂账我已翻得七七八八,也足够与圣上交差了。” 他落地凉州,便将手底下随行走的侍郎、主事二人塞进州府衙门做了文书小吏,他们三人便是日夜不停地比对这些账册。 也是再三翻查走访,才发现他们上报朝廷的名目,与其款项支出大相径庭。 后来,窦轲一把火烧了府衙,将这些证据皆毁尸灭迹,殊不知真正的账册却已被他偷梁换柱,整理成册,发回京城了。 待皇帝看见了,冯家已然百口莫辩,不死也要脱层皮。 谁知这些紧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一路西进,发现冯凭以兵养匪,私下征兵。 今日一趟,又发现这乌泥岭地底下,藏着偌大的地下兵械城,皇帝如何能忍? 待他陈明皇帝,金吾卫一来,只消将那四方广场炸开,冯凭意图谋反的滔天大罪便彻底钉死。 宋星然眸中藏着思虑与算计,暗藏汹涌。 但清嘉等了许久,也听不见他一句解释,身体又实在是疲倦,便是马车颠簸,也渐渐阖上双眼,神志昏昏。 但迷迷糊糊又听见身旁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她睁眼一看,竟是宋星然捂着胸口,苍白着一张脸。 他掩唇又咳了几声,才缓声道:“抱歉,吵到你了。” 清嘉迷迷糊糊坐起来,发现他胸口原来干涸的伤口竟裂开了,洇出一片暗色血痕,他一边咳嗽,那血渍便星星点点蔓延开,愈发深暗。 怎会如此?分明刚才还好的呀,便是有伤,也不大严重,俱都干涸不再淌血了。 清嘉却不知,刚才宋星然与黑衣人打斗时,是九死一生,伤痕累累。 只是他强封住了几处大穴,才叫血液瘀滞,勉力撑了一夜,方才使了轻功,动了内力,便也将伤口牵扯着,又淅淅沥沥地流起血来。 他最怕便是清嘉泪眼汪汪的模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清嘉着急道:“有金疮药么?我先与你包扎。” 又低声,絮絮叨叨问:“疼么?” 宋星然捏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清嘉哽着喉咙,勉强叫自己不落下泪来,但已憋得眼圈泛酸。 她从前,其实是个爱惜眼泪的人,眼泪于她更像是工具一类,协助她获得旁人的或可怜、或赞同的情绪价值。 但或许是今夜遭遇太复杂,她竟产生与宋星然死生相依的错觉来,眼泪便也不受控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