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劳改犯就能重新做人,而别家的必定重蹈覆辙。 寒暄了大概十几分钟左右,大家纷纷词穷,本就不是多近乎的人,故而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或踱步,或发呆,或四下走走,在心焦的等待中慢慢又形成了两个阵营,一方孤零零站在大门南侧,一方大咧咧盘踞大门正前,不用楚河汉界,已然泾渭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这个时候我已经丧失了正确的感知力,只知道当监狱大门那哗啦啦的开启声第三次震动我的耳膜,心脏依然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我想同样的情形哪怕再来百次千次也不会变,只要即将跨出来的那个人是你等待多时的。 “哑巴,这边——” 此时此刻还能活蹦乱跳没事儿人一样的也就小疯子了,挥舞着胳膊像是机场出口接机的。 可是花花没动,自一步跨出监狱门口,就那么呆呆站着,任由监狱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倒是金大福听见声音看到了我们,立刻喜上眉梢,想也不想拔腿就往我们这边来。 我囧在原地,恨不得大声喊喂老兄你媳妇儿在那边呢你啥眼神儿啊! 幸好大金子在距离我们还有五六米的时候醒悟过来,左右看了看,这才终于捕捉到自己媳妇儿的身影,片刻犹豫后,一个急转弯,拐向了自家女人。 我在心底长舒口气,发现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能跟媳妇儿好好过日子的,不光是同性恋异性恋的问题,而是一个女人守了近十年活寡没有半点埋怨还尽职尽责地撑着这个家,养着孩子,做人总要讲良心的,不是么。 由始至终周铖都没有说话,我转头去看他,平静的脸上却瞧不出任何端倪,甚至眼底,都一片淡然,仿佛午后安宁的湖面。 “哑巴不是傻了吧?”小疯子的嘀咕拉回我的注意力。 花花依然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我没有见过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微微仰头,看着一处。我也随着他的目光去看,只见一群麻雀正呼啦啦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不知道为什么连换树梢都要集体行动,可是叽叽喳喳的叫声里倒是透着活泼和快乐。 我不是个记忆力多好的人,这会儿却莫名想起六年前刚认识花花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总喜欢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天,我好奇地上去问,你老这么往外瞧能瞧出什么。他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给我三个字。 鸟,在飞。 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明明很多事情都忘掉了,甚至我和他说过的第一句话,他给我写的第一个字,都模糊得没了轮廓,唯独这三个字,清晰如昨。 深吸口气,我大声叫:“花花——” 终于,他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我张开胳膊,微微一笑:“过来。” 花花微微歪头,愣了几秒,才挪动脚步。 并非我预期中的狂奔而至,花花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小心翼翼,仿佛这是云端,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等人走到跟前,我那豪迈张开的胳膊都酸了,但我还是用力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然后咧开嘴:“小子,你自由啦!” 花花忽然紧紧抱住我,好像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出狱,再不用隔着铁窗看外面,再不用羡慕飞禽走兽的自由。 我让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也不知道这孩子一年都在里面吃啥了这力气直逼大力水手。 叹口气,我用发酸的胳膊环住他的后背,用力回抱! 九年啊,谁能理解这其中的心酸和苦涩。 “好啦,是个爷们儿就给我淡定。”预感到再这么搂下去等待的出租车师傅要抓狂了,我轻轻拍一拍花花的后背。 “就是的,”小疯子也凑过来,“看看人家周铖,爷们儿跟老婆回去了,人家面不改色,优雅从容。”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连花花都不例外,一听这话,很自然松开我,然后默默转头去看周铖。我也跟着一起转,当事人却已经走过来,果真如小疯子所言,神色如常。 “大金子回去了?”我四下搜寻,却不见那二人踪影。 小疯子耸肩,故意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等着呢,谁还在这儿浪费时间啊。” 我皱眉,刚想说什么,却有人比我更快。 “容恺。”周铖这一声唤得挺温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