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钟后,小提琴被装进琴包。我抓着裴雁来的左手,给他涂指甲油。 情侣室友准备的礼物很齐全,甚至准备了手写的说明书。 按上手顺序,透明的是底油,彩色的是指甲油,然后透明的又是……亮油? 精致的姑娘为自我提升能花多少功夫,我今天终于窥见冰山一角,于是肃然起敬,决定下周多去几次健身房保持腹肌形态。 裴雁来左手的底油干了,在众多红的黑的蓝的紫的里,我本来心慈手软,选了瓶并不扎眼的裸杏色。但一转头,又看见一瓶克莱因蓝。 理想之蓝,绝对又纯粹。 “裴雁来,你别动。”拧开瓶盖,我第三次提醒。 裴雁来:“……我没动。” “我知道。”我歪过头去打了个喷嚏:“是我有点眼晕。” 裴雁来想把手抽回去:“可以了,去休息。” 我抓着他的手腕,义正言辞:“不用就浪费了。” 气氛僵持。裴雁来为了敷衍病中作乱的我下策频出,说,那就送给李笑笑。 我摇头:“人家说,是要送给我女朋友。李笑笑刚结婚,不太合适。” 无厘头的废话被裴雁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他没看屏幕,空着的那只手按下免提接通。 “喂,你好。” 语气如常,客气又温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几次都觉得他分裂达到了一定境界。 “……您好裴律师,我是李阳鸣先生的女儿。您还记得我吗?” 我手一抖,指甲油滴到他拇指一侧。裴雁来皱眉,反手捏住我两颊,把没干的染料蹭在上面。 他漫不经心,笑了笑道:“我记得。” 我用卸甲水把脸上的颜色擦干净。看见我稀巴烂的工程,自觉丢人,本来打算一根一根手指帮他卸掉。但李楠那边背景音嘈杂,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跑了几步,说:“我考完最后一门了,我爸刚刚才把手机还给我。我想亲自打电话问问您,那本相册……” 她没继续往下说。 考完最后一门? 我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相册,”裴雁来明明是在问她,却盯着我看,拷问的意思明显:“你没有收到么。” 我冤枉,但也不冤枉。 当天下午我亲自跑的快递站,地址填了李阳鸣的家庭住址,收到法院传票时他们一家的经常居住地就是那儿。 我知道李楠一时半刻在学校走不开,就算偶尔放假回家休息一时半刻,她父母也多半不会跟她提。 于是裴雁来投来眼神时,我眼不见心不烦,一头埋进他怀里装死。 “不是不是。”李楠解释:“我爸爸刚刚告诉我……我是担心相册没到您手里,或者您不知道我来过,所以想再确认一下。” 她说得委婉,我却明白这姑娘是想亲口得到一个答复。 对比十七八岁时的我,她真的勇敢太多。 哪怕那个时候我有多一点的勇气,或者裴雁来有少一分过盛的自尊心,我们之间或许都不会蹉跎这么久。 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那时那刻,我和他似乎已经做出当初局面里自认的最优解。 我已经意识到际遇该与能力匹配,我不该在无益的内耗中再将能握在手里的时间浪费。 裴雁来的指甲清理干净。我慢吞吞从沙发上滑下去,一天没吃东西,有点饿,但他突然扣住我的手,我走不了了。 “我知道。” 裴雁来看着我,说:“东西是我女朋友寄过去的。” “女朋友”这三个字他咬得重,算是对我之前胡言乱语的反击。 我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想,这人小心眼到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程度,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 “……啊。”李楠顿时乱了阵脚,她支支吾吾半天:“是这样啊。” 隐约听见对面李阳鸣在叫她,她捂着收声筒,声音模糊地回,马上来。 我肚子叫了一声,依旧想要从他手中滑脱。 裴雁来耐心告罄,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和我十指相握,很轻地笑了笑:“高考结束后好好休息,大学还是要选适合自己的专业。祝你前程似锦。” 李楠沉默几秒,嗯了一声后没再说话,裴雁来于是把电话挂断。 果然是幻想粉碎机器,多无情。 “我饿了。”我告诉他。 裴雁来嗯了一声,“我订了外卖,肠粉和粥。” 他手机就撂在一边,我顺势点开外卖软件,发现是在我睡着那会儿点的。骑手正在送货,预计十分钟送达。 于是我也不着急了。 “我学法有你的原因。”我盘坐在地上,被他抓着手坦白:“你知道的吧。”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