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静默如斯,不知道是不是我尴尬出了幻觉,隔音这么好的高档公寓,竟然还能隐约听到楼下邻居吃年夜饭的动静。有点吵。 我只能给出干瘪的解释:“这个,这个是封建迷信,家族传统。” 要不是他细嚼慢咽,否则今晚不是被卡死就是要被送去洗胃。 裴雁来一言不发。 “对不起,我忘记提醒你了。”我理亏,连着气也变短:“但硬币我消过毒。” 说着,我伸手,想把这三个倒霉玩意儿捞回来。 结果裴雁来没给。他揣进兜里。 我也不是真的想和他抢,就是觉得丢人。既然他乐意要,我就从善如流,把香包也塞给他:“好事成双。” 他扫我一眼,目光很轻,又很快移开。 吃完饺子,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儿呆到明早。 索性楼道里温度不高,但我和裴雁来年纪轻,火力足,歇几个小时不是大问题。 我半靠在瓷砖墙面上,吃饱喝足,不敢思银欲,只能昏昏欲睡。 “为什么是三个。”裴雁来突然问。 我本来困得迷糊,又强睁开眼。 裴雁来倚在另一侧的栏杆旁,正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窗外的月光安静地洒进来,把他的骨相勾画得深刻又俊美。 我无比清晰地听到心动,头脑却因为困顿转得艰难。 “……什么?” 他把腿伸直,鞋后跟抵着地:“硬币。为什么是三个。” “你问这个……说来话长。”我打起哈欠,眼皮不争气地黏起来:“我爸家暴。我妈挨打挨怕了,就跑了。” “十年前的春节,我妈有了新人,回来办离婚。那天年夜饭她在饺子里包了三个硬币,说如果我第一口能吃到,就带我走。” 裴雁来猜到故事的结局:“你运气不错。” 我闭着眼,声音粘连不清:“……也就那一次,算我命大。” 他不置可否。 沉默裹挟困意再次将我吞没。过了几秒钟,也或许是几分钟,总之在我即将进入睡眠的几个呼吸间,耳边猝然响起刺耳的呼啸,然后什么东西在高处炸开。 是烟花。我迷糊着想。 呛鼻的硝烟无人在意,人造浪漫抢走所有风头,飞啸被细碎的爆炸声切断。零点的夜空大概要被这玩意儿的光烧起来。很难看清图案,但能猜到应该挺狂放。 楼道产生回声,任何动静都被放大,连着几声巨响,我终于清醒过来。 手表“滴”声响起。 是零点,新的一年。 我眯着眼,透过小窗向外看。光没来及被眼睛捕捉,我在轰鸣中听见裴雁来的新年问候。 “林小山。”他说,“你嘴上有油,擦干净。” 第14章 我滚,马上滚 正月初一清早,我醒过来,肩颈疼得要命。 可人类的疼痛总不完全是疼痛本身,就像有人坚信福祸相依,也有人常把否极泰来挂在嘴边,一切负面的情绪似乎总能在这种生物身上找到正向的出口。 如果我早先意识到,裴雁来会枕在我羽绒服的那顶厚实又温暖的帽子上睡觉,我一定甘愿让这种绵长的痛延续得再久一点。 但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 保洁的阿姨踩着点儿踏上楼梯,诧异惊呼了一声的时候,我先一步被吵醒。 在这之前,我一晚都端正地缩在楼梯的最左侧,头靠着墙。他却把腿随意支在栏杆和地面上,腿长,地方窄,整个人向我这个方向倒着,把剩下的空间占得一干二净,头靠着我。 我一个猛子站起身,毫无防备的裴雁来一个重心不稳,头咣当一下撞到了墙上。 那一声巨响,一瞬间就把睡眼惺忪的我吓清醒了。 “我草。” 我惊魂不定地脱口一声骂,闪过脑子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么大动静,万一裴雁来被撞傻了怎么办,要不要我对他负责啊,得赚几位数才能养起失智青年,能不能养一辈子啊…… 打住,再往下想我和他孩子都有仨了。 我生。 “裴雁来,你没事吧。”我找回神智,想伸手又不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