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此热闹,孤若走了,岂不可惜?” 这话里透出来的酸味,把他自己都薰到了。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他说错了。” “什么错了?” “他说你性子柔善,善是颇善,其实半点不柔,那些柔顺都是你为了避免麻烦,不得不学出来的,真正的姜宛卿,是那个为了母亲肯挺身而出、死不认错的倔小孩。” 暑热已经渐消,但中午的太阳还是明晃晃的,晒得叶片发白,姜宛卿抬手挡了挡这耀眼的日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在心中拿水晶盒子存了许久许久的画面,她原以为,这个画面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原来殿下还记得那样的小事啊,我都快忘了呢。” 姜宛卿轻轻吐出一口气,模样看上去甚是轻松,“不过有一件事我可真没想到。殿下从前说她们针对我是因为嫉妒我,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风昭然没说话,他站了一会儿,脸色肉眼可见地发沉,不悦之意浓得能滴下来。 然后转身便走。 “殿下这就走了?” 姜宛卿前面那话完全是故意的,见他走人,心里顿时一松,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很害怕他会继续跟她聊当初那件事。 那件事被她放在心里太久,跟心脏已经凝为一体,哪怕是轻轻提起,心脏也分外酸软。 风昭然没有回头,声音凉凉地飘过来:“人家过来随礼,总要送他一程。” 姜宛卿直到第二天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道观帮忙的官眷们急急忙忙来告诉她,古淑范和徐茂知今早刚出城,两人的马车都翻了。 据说现在百姓们都说是古淑范冒犯太子妃,所以上天降下了神罚。 毕竟那是出城的官道,近日又没下雨,平平整整干干爽爽,断没有两辆车一起翻倒的道理。 官眷们纷纷议论:“你说这怪不怪?车子好端端的,竟然同时翻了!” 姜宛卿默默端起茶盏喝。 “……” 车子好端端的自然不会翻,但万一给人动了手脚,那就保不准了。 看来她得识相一些…… 因为风昭然的心眼真的非常非常小。 * 各处房舍都已经住满了,因为天气尚好,寒风未起,所以不够住的地方还搭了许多茅屋。 茅屋搭起来便捷,灾民们自己便可动手,沿各处寺庙道观皆围绕了一圈。 因着盖房子费时,这场声势浩大的法事从九天九夜延长成了七七四十九天。 姜宛卿动念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么辛苦,头几天还有些精神,后面几乎回到房里,脑袋一挨着枕头便睡了。 她这边一切顺利,风昭然那边却遇到了麻烦。 在灾民差不多都得到了安置的时候,风昭然开始着手安排修堤事宜。 河堤是拿银子堆出来的,但陶润安咬死没有银子。 据说陶润安的原话是:“朝廷去年那二百万两银子的拨款,先是修堤便耗去了一百余万两,剩下的全给沈怀恩贪了啊!今年的修河款又还没下来,下官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说是一人一日五十文钱,就算是十人一日五文钱,也掏不出来!” 然后风昭然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沈慕儿告诉姜宛卿的。 沈慕儿说这话的时候义愤填膺,气得浑身发抖。 姜宛卿只觉得心头卟卟跳,用力稳住自己,沉声问道:“现在殿下人在何处?” 沈慕儿拭了拭气出来的泪痕,道:“已经送回太守府了,娘娘赶快去看看殿下吧。” “我这会儿要是赶回去,以前那些架就白吵了。” 姜宛卿心里虽乱,头脑却异常清醒,只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口呼吸都极为不畅。 她逼自己静下心来思索。 确然风昭然是心系百姓的明君,但仅仅是因为一个县令的拒绝,就当场吐血吗? 不是,风昭然那样的人,会为任何事情吐血吗? 情绪这种东西,对风昭然来说根本是无用的累赘之物。 “他可有什么交待?或者吩咐过你父亲什么话?” “没有……”沈慕儿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她转身出去,从檐下搬了一只青瓷花盆进来:“清早我父亲拿了这盆花过来,说是殿下送给娘娘的,我一时忙着,险些忘了。” 花盆不大,里面种的是萱草。 此时花期已过,只余书带一般的细长叶子,带着柔软的弧度挺立。 姜宛卿忽然微笑了起来。 萱草,又名忘忧啊。 他这是让她不要忧心。 “这个人还真是……”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