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自看得出宋青书性子有些清冷,虽对自己表现得颇为友好,但对陌生人——比如之前那位心思不纯不请自来的姑娘——却颇为不客气,若自家兄长打探太过,恐好心帮忙不成,反倒还会生了龃龉。 所以,“不若我便对家兄言道,我久居小楼静极思动,又闻得飞仙岛所产海物鲜美异常,便起了心思想去岛上一游,而宋少侠则是受我邀请,与我结伴同往的友人?” 虽然对于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友人”,兄长想必也会审慎调查一番,但暗地里进行总比当面质询要好,也不会惹得宋青书不快。 花满楼语气极为真诚,且话也摊开说得清楚明白。 宋青书本就对他观感甚佳,此刻又见他如此为自己着想,不由也十分罕有地竟起了想交朋友的念头。 于是他便也笑道:“花公子所言甚妙。然只一事我有所不明。” 花满楼疑惑道:“何事?” 宋青书道:“既言我乃花公子‘友人’,为何花公子还对我以‘少侠’相称?” 花满楼闻言有一瞬间的愕然,继而,便抚掌轻笑起来: “是我疏忽了,青书。” 见宋青书含笑应允,又道:“我在家中行七,家人朋友见得我便都唤一声‘七童’。我与青书一见如故,便是年岁略长于青书,也并不在称呼上计较许多。故而青山也叫我作‘七童’吧。” 宋青书自无不应。 当下因夜色已深,花满楼便邀了宋青住下,第二日一早,方才给他家中兄长去了书信。 去信后第五日,便有个自称是花满楼兄长属下的中年男子率人来到了小楼,使马车接了花满楼和宋青书,一路向南而行。 据他所言,有船只启航驶往飞仙岛的,只有晋国南部沿海的一处小港口而已。 那小港周围只有一座不大的小镇,几乎整座镇子都由飞仙岛的人手组成,对外来者身份审核颇为严格。 因而花家兄长才遣了人来,不仅是为送船票,也是为使花满楼与他的友人不受那许多盘问,顺利上船登得岛去。 在马车上的日子惬意又清闲。 车是花满楼兄长找人特意定制的,内部空间广阔,行驶起来震动极轻,又在车内铺了厚厚的软毯软垫,更有些固定在车内的小桌小榻、不用时可折叠隐入车底车壁的精巧机关,因而乘坐起来十分舒适。 宋青相对而坐,或是谈武论道,或是互相讲述些元国与晋国的风土人情,日子久了,倒是交情渐深,很有些将彼此引为挚友的味道了。 如是马车行驶数日,这日,终是抵达了目的地的南海小港。 众人下了车马,找间客栈休整了一番,宋青方才在那中年管事的带领下前往港口,持票乘船——说来他们到得也巧,去往飞仙岛的客船半月才有一趟,而今日正是这半月一趟的客船启航之日。 看得出那中年管事与港口的负责人似是有些相熟,故而他上前与那人交涉了一番,又出示了两张船票,那人便没再多问,直接放了宋青上船。 码头上还有些商人和平民打扮的船客正排着队等待审核登船,见此也不敢有多怨言,只拿视线多扫了两人几眼,心下牢记待会儿上得船去,绝不要与这两人为难。 “七少爷,您与宋公子既已上了船,小的这便要回返府中,去向三少爷回话了。还请少爷多多保重。” 将宋青一路送到舱门前,待两人安顿好了行李出来,那中年管事才微微躬身,对花满楼告辞道。 花满楼微笑道:“古管事一路辛苦。回去以后请代我向三哥道声谢,也向爹娘和其他几位兄长问好。” “是。小的谨记。” 那古管事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宋青书,躬身一礼道: “还要麻烦宋公子多照拂我家少爷。” 宋青书侧身避开,又颔首还了个礼: “宋某自当尽心。” 两人目送古管事下船离开,靠在船舷上吹着微凉的海风,花满楼沉默许久,才有些怅然道: “不怕青书笑话,方才听古管事提起三哥,我竟发觉自己有些想家了……” 身为花家幼子,他自小便受尽家人宠爱。虽心怀感念,也同样重视家人,但却并不想处处依赖他人,哪怕是家人,也不愿因自己目不视物,而被处处容让。 他想试试看,自己能否离开家人独立生活,故而从江南花家搬出,自寻了座小楼住下,如今已是八月有余,期间一次也未曾返家。 “我只想着小楼里舒服自在,自己独个儿也能将生活过得很好,纵是双目尽盲又如何?我每天自有阳光花香、清风明月相伴。” 然而却忘了,家人还会为他担心。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