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后知后觉自己竟已大汗淋漓,双腿软得不成样子,明明只是画了这么个人皮,浑身气力却被掏空挖尽了,连思绪也钝了,头脑一片昏沉。 她身一歪,直往华夙身上撞,在撞过去的那一瞬,心里想着,这鬼都已这般不乐意了,定是要把她推开的。 哪料,华夙虽面色不善,却没有推开她,亦未避开,还不情不愿地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硬是将她给支住了。 容离本想开口言谢的,可却开不了口,嗓子又干又哑,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华夙轻轻啧了一声,细眉皱着,面色不悦至极,握住她手臂的五指蓦地一松,转而朝她的肩头拍去,掌心阴风袭出,却并不凛冽,而是轻柔的把容离朝床边推。 容离足下一滑,被这阴风一撞,人却已被推至床边。 华夙收回手,对这得了新皮的剥皮鬼嗤之以鼻,看也不想多看一眼,转身就坐到了桌案边,勉为其难开口:画的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 容离往床上一坐,眨了眨眼,挤着干哑的声音说:画得不好么。 画蛇著足。华夙神色不善。 容离微微张着嘴喘气,握在画祟上的五指在颤着,当真抬不起手了。 那剥皮鬼得了新皮后,弯着眼笑了笑,不再像先前那样面无表情,这一笑起来,越发娇艳。 笑是笑了,主子未吩咐,它动也不动地站着,笑意缓缓敛了下去,瞳仁转也不转,看模样虽是像个人了,可举止和神态仍旧怪异。 华夙睨像床边,撘在桌案的手抬了起来,食指分外吝啬地勾了一下,好似连动动手指头都不大乐意。她手指一动,搁在桌上的细颈瓷壶兀自动起,朝杯里倒出了水。 水声徐徐,待淡茶近乎要漫至杯口时,瓷壶又自个儿回到了原处。盛了水的杯子被一阵鬼气托起,稳稳当当地送至容离手边,杯里的手连半点也没有晃出来。 容离本想抬手,可细瘦的手臂抬了一半就抬不起来了,沉沉又落回了褥子上。 就着喝。华夙道。 容离眼睫一颤,身子往前一倾,把嘴唇送了过来,轻碰到杯沿上。 那悬在半空的杯子好似有人捏着,慢腾腾倾了一下,淡茶漫及她的上唇。 容离小口抿着,和小芙在身边伺候的时候无甚不同,喝了几口,她清了清嗓子道:好了。 缠在杯上的鬼气往回一收,这杯子也随即落回了桌上,在华夙的手边静静搁着。 屋里暗沉沉的,只余下斑驳黯淡的光落在地上,那是从窗棂和门扇雕花上照进来的。 容离坐了好一阵,才察觉屋外的天不知何时起竟灰了,天色暗了下来。 华夙抬起一根手指,杵在了手边瓷杯的杯壁上,你头一回画这么细致,心力耗竭,故而才觉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可先前画马车时不还好好的。容离不解。 那是我手把手带着你画的。华夙冷冷地睨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容离应了一声,看屋外天色已暗,想了想自己不可能在顷刻间画出一张这么得体的皮来,讶异问: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画了一个时辰有余。华夙不咸不淡道。 容离瞪着眼,难以置信地朝剥皮鬼看去,只见那副人皮精致至极,非一时半刻能画得出来的,且她手臂酸成这样,若当真只画了片刻,万不会疲乏至此。 她沾湿了茶水的唇一动,当真过了一个时辰? 你那婢女把药碗放在了门外,现下去拿已经全凉。华夙又道。 容离坐在床边捏起酸痛的胳膊,待有些气力了,才软着腿站起身,慢步走去开门,果不其然在地上看到了一碗汤药,许是小芙怕尘沙飞进药碗的缘故,还特地将碗口盖了起来。 她弯腰端起药碗,一只手捧着时手腕颤得厉害,得两只手一起才捧得稳,手里那敞口瓷碗果真凉透了。 小芙和空青坐在院子里下棋,石桌上搁着个灯笼,白柳站在边上看,见姑娘房门打开,齐齐看了过去。 容离捧着药碗,柔声说:下棋呢? 小芙忙不迭把棋子扔回棋罐,迈腿跑了过去,姑娘方才在做什么,现下药都凉透了,喝不得了,凉的药喝了对身子不好。 容离索性把药碗给了她,面不改色道:刚刚睡得昏昏沉沉的,着实醒不来,醒来时才惊觉天色已暗,想起来屋外放着药,哪知药也凉了。 小芙端着冰凉的药碗,心疼道:姑娘怎睡了一觉,面色更差了。 容离总不能说那是因耗了心力,只好虚弱摇了摇头,睡得不□□稳。 她话音一顿,快去把药热上了给我端来,热热就好,不必重新熬。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