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暖意都卷走。 府医低眉敛目,躬身拱手,药箱放在脚边,恭恭敬敬的。 容离轻咳了一声,总算把府医请来了。 府医依旧垂着眉,拘谨道:姑娘可有哪处不适? 容离不紧不慢道:我这身子,从出生起就没好过,这一日日的,没哪一日是舒服的,喝了这么久的汤药,身子不见好,反倒还虚弱了许多,倒也不是肖府医开的药不好,是我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府医低着头,未发一言。 既已如此,我已是认命,此番找府医,自然不是为自己找,而是替三娘找的。短短一句话,容离说得断断续续,要断气一般。 府医头低得更厉害了,可那是老爷吩咐过的。 容离看着他,轻笑了一声,爹怕是气昏头了。 可老爷府医仍有顾虑。 容离弱弱地长叹了一声,眸光盈盈润润,不似威胁,可说出的话却当真尖锐,她道:我不想因小产丧命之事,会落在三娘的头上,先前便有算命的说爹克妻克子,这般神神叨叨的事,我原是不信的,可有二娘在先,我如今又已至这般,怎敢不信。 府医瞳仁骤缩,未料到她会提及二夫人朱氏。 容离看着他,一瞬也未移开眸光,慢声道:当初二娘应当是能救的,先生医术高明,可惜来迟了一些,可惜了。她双目一敛,眼中尽是遗憾。 话音只一顿,她又道:我倒不是怨你,人生在世,也并未事事都能称心,府医您说是么。 是府医从喉头挤出了一个字音。 二娘之事已不能挽回,三娘如今腹痛厉害,你且去看看她。容离摆摆手,爹若问起,便说是我病了,你去为三夫人看病,不过是顺道。 府医弯腰提起药箱,惴惴不安地退了出去,他惶惶觉得,当年他所做之事,似乎被大姑娘知道了,可大姑娘又能从何处得知此事? 容离站起身,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看见府医进了蒙芫那屋,才提起唇角,把门又合上了。 屋中比之院子里要暗上一些,她半张脸慢腾腾地掩进了阴影里,目光亮得出奇,和这病恹恹的身子分外不相称。 站在院子里的白柳瞧见她面上那似有似无的笑意,蓦地怔住了,等到门全然掩上,她才走了过去,轻叩门问:大姑娘,可要往袖炉里添炭? 不必,尚还有余。容离在屋里说。 华夙兀自拉住容离的袖口,似要从袖袋里把画祟拿出来,但她却不拿,只是淡声说:笔。 容离疑惑地取出画祟,指着这轻盈盈的一杆竹笔问:怎么了? 画只鸟。华夙握上了她的手腕,如教她作画一般,在半空中甩动画祟。 画祟笔头的毛料原是干干净净的,在被挥动的一瞬,浓浓墨汁从木杆里渗了出来,又像是鬼气笼在其上,毛料登时黑得连丁点白也不剩。 寥寥几笔,华夙便牵着容离的手画出了一只鸟,半空中的墨迹转瞬凝出形来,鸟儿的双翅扑腾了一下,身上的羽毛根根分明,只一双眼木讷无神。 这鸟不像阳间的玩意,虽长得是只鸟的样子,可覆在双翅上的羽毛稀稀落落的,隐约能看见白骨,且木讷的双目殷红如血,不见瞳仁,尖喙也血淋淋的,犹像刚食了肉。 这是容离错愕看着,不敢上手去摸,这鸟长得太凶了些。 白骨鸮,又叫腐骨鸟。华夙松开她的手腕,一把抓住了那扑着翅的鸟,苍冥城里的东西。 长得像鹰,但模样要小上一些,双目还长得又圆又大。 画它作甚?容离不解。 苍冥城里仍藏有我的旧部,我得知道此番来祁安的,除了萝瑕还有谁,这漫天血雾可不简单。我心中虽已知个大概,但终是不能笃定。华夙抓着白骨鸮的双翅,另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了它的喙前。 这喙尖锐,一下便刺破了她的手指。 华夙的指腹登时渗出血来,只是她的血红得发黑,其上还缭绕着浓浓鬼气。 容离目不转睛地看,心里还记得上回这鬼捏碎舍利的时候,手被蚀得骨肉模糊,好不容易长好,现又被啄了一下。 幸好啄得不狠。 白骨鸮往华夙指腹啄了一下,那腾着鬼气的血渗进了它的喙里,渗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疏漏。 华夙不动声色,并不觉得痛,一扬手,这白骨鸮便振翅而起,猛地撞出了白墙,连点儿黑烟也没有留下。在将这白骨鸮放走后,她捻了捻指腹,手指上的伤登时愈合如初,叫人看不出一丝伤痕,就连血迹也仿若钻了回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