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来了,文希柳坐在暖炕上不曾起身,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几不可闻的叹一口气,指了指对面位置:“皇后娘娘,坐吧。” 皇帝略微靠近几步,便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气味叫他想起小产那日的痛楚与绝望,他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衣袖掩住口鼻,方才坐了下去。 原是文希柳使人传话,想见一见他,但是他真的到了,她却缄默如一个哑巴,只是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皇帝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强忍着心头不适道:“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讲吗?怎么不说?” 文希柳歪着头看他,眼底异光闪烁,忽的笑了一声,短促又尖锐:“杜若离,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你觉得你赢了吗?” 皇帝眉头皱起一瞬,复又松开:“我得意与否,你不必知道,至于我是否赢了,也与你无关,起码我不像你,没有输得血本无归。” “没有输得血本无归?” 像是听了一个天下第一滑稽的笑话一样,文希柳放声大笑。 玉英殿内的装饰和陈设早已经被撤去,留下的也只是被固定住的那些,她尖锐而肆意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像是随风怒号的幽灵。 皇帝被她这态度激的恼怒:“你笑什么?!” 文希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半晌过去,方才勉强停下,满眼嘲弄的看着他,恶狠狠道:“我笑你蠢!笑你是个木头疙瘩!笑你为我做嫁衣,却茫然无知!” 皇帝深觉莫名:“文希柳,你专门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疯话?” 他霍然起身,有些失望:“既然如此,我们怕是没什么好讲的了。” 皇帝转身就走,文希柳却又一次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像是砂砾在纸上磨。 “杜若离!” 她语气里藏着一股洋洋得意的恶毒:“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宠爱我,甚至几次三番想立我为后吗?!” 皇帝眼皮猛地一跳,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他转过头去,目光锋锐,死盯着文希柳残破的脸。 文希柳欣赏着他脸上的神情,悠悠道:“当然是因为他瞎了眼,把我当成他的救命恩人了呀!” 宛如一道惊雷轰然落下,直劈的皇帝头晕脑胀,脚下踉跄! 他脸色瞬间就白了,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不由自主的颤抖:“什,什么?” 文希柳又是一阵大笑:“我说,当然是因为他瞎了眼,把我当成他的救命恩人了啊!只是他怎么就不知道用自己的猪脑子想想——” 她目光嘲弄,遍是讥诮:“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弱的像一只小猫儿,先天不足,寒冬腊月里保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跑到荒郊野外去?就凭我那样的身子,能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家吗?我阿姨虽得宠,但到底是妾,我哪来的人手和地方收容一个将死之人?!” 原来不是她?! 那朕与她之间的两心相许又算什么? 昔日自诩的天定姻缘又算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吗? 皇帝被这消息震得手脚发麻,心口钝痛——他曾经是真心实意的爱着她,想要她做自己的妻子啊! 可这一切一切,原来都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 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到底是错付了! 文希柳慢慢欣赏着他逐渐破碎的神情,心头的快意逐渐充盈起来:“那时候你一定很恨我吧?恨不得杀我而后快?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就是这么窝囊又废物的一个人啊!再则——就算你去告诉陛下,说当年救他的人其实是你,他又怎么会信呢?你自己也该清楚的吧,打从一开始,他就给你,也给杜家判了死刑!” 先前那个消息已经叫皇帝手脚发凉,而现下文希柳慢慢讲出的真相,更是直接叫他眼前发黑,喉头涌血! 杜若离?! 当年救他的人,居然是杜若离?! 为什么偏偏是杜若离?! 那个被他冷待过,伤害过,抛弃过,甚至几乎废黜掉的人?! 苍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 文希柳这席话宛如一把尖刀,径直刺入皇帝心窝,毫不留情的搅弄几下,再度狠狠抽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