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珂芝临着窗打纨扇,忽然来了一句:“你可知近来有人为你那梅大人说媒,晋王府长房千金,与宝筝郡主一母所出,好高的门楣。” 她消息通达宣明珠不奇怪,面色闲闲,支臂倚阑笑道:“他都没在京,往哪说媒去啊?” “这才显得那位年轻高才的阁老抢手不是?”杨珂芝也只是白提一句罢了,门楣再高,又岂高得过大长公主府。 她知晓好友的德行,睨了一眼宣明珠若无其事还当成笑话听的表情,便知,她是将这人给拿捏住了。 宣明珠却道不是拿捏,“他便是个神仙,我手里也没捆仙索,去留随意。我不拘他。” 她低头欣赏自己新涂的丹蔻,一笑,“我只是,知道他心。” “啧啧。”杨珂芝抖动手臂道了声酸。 宣明珠一讶,平常说话罢了,她自己怎么不觉着?难不成,是与梅长生处久了,她也被他张口就来的酸话熏陶了? 她凤眸妩妩一转,反口相讥:“姐姐快找个英俊郎子逍遥去,吃着了葡萄,便不说我酸了。” 二人相处谑笑无忌,正说闹着,杨娘子掩扇“呀”了一声。宣明珠随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只见坊楼下的街衢上,两个身穿公服的男子趋步经过,后头那人是卢淳风,打头的,不是梅长生又是谁。 宣明珠扳指算算,已有四五日没看见他了,想是万年县的案子今日结了,他回来去衙门入档录案。 借着醺光软媚春情,她勾鬓含笑俯望他。 阳光正好,洒在那身挺括的玄紫色朝袍上,眩滟丝芒,修衬出男子一派玉秀丰神。渌鬓鸦冠,剑眉谡目,无一处不冷隽,无一处不出尘。 腰还是那样细,不过颊上瞧着倒似不那样削瘦了,看来这几日在外地,他有乖乖地加餐服药。 宣明珠满意了,底下的人适时也瞧见她,顿时驻了足,抬头向二楼菱窗望来。 目光相接,梅长生在道边颔首叶揖,“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清音出泉,不卑不亢,玉脊微倾,行礼如仪。 他两人在外一向如此装样,宣明珠目光从那张矜淡的脸上划过,道声免。 知他有公事要忙,便回身收了视线,继续吃她的冰盏子。 楼上目睹了全程的杨珂芝啧舌轻问:“你们莫不打算一直便这么着了?” 宣明珠一时没领会她的意思,“怎么着?” 杨珂芝便以扇当笏,板脸拱手做行礼状,而后又妩媚挥手做免礼状,活似酒桌上的豁哑拳。 一通学下来,看得宣明珠直乐,心道宝鸦的勾当是会传人怎么着。 她支颐想了想她方才的问题,悠然含笑,“亲密无间又两不拘束,心是满的,心也是闲的,我很喜欢如今的日子。” 若再进一步的话,动他还是动我呢? 谁让本宫挑中的人,这样有出息呢。 二人说话的功夫,楼下,梅长生深幽的目光依旧望着那空了的窗口,一时未动。卢淳风方才随他向公主见过礼,眼下等不及,催促一句:“阁老,且随下官先回趟大理寺吧。” 梅长生收回视线应声,脚步才迈出去,忽道声“稍等”,折身入乐坊上楼。 留卢淳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愣在原地。 那二楼中正为公主弹阮的行首也吃了一惊,却见名满洛阳的梅阁老穆容走来,谁也不看,径直到公主身边。 宣明珠没想到他会不避形迹的上来,心里亦道怪哉,睁圆了眼,整整披帛,似笑非笑地瞧他。 梅长生长身鹤立在前,挡住一片光影。 精致的眉目却未看她,抬手撂下窗边的篾帘,而后屈膝在案前,冷玉白的指头挑起银匙,将她吃了一小半的冰酪又挖去一大半送进嘴里。 唇上沾了奶霜,以拇指刮去,清沉道:“吃半盏。” 宣明珠心跳怦然。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