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请托在其中——圣子您久居中原繁华之都,可知,我东胡虽与匈奴皆为大晋附属,然而在东境,匈奴对东胡的欺掠从未停止过!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找回了圣子,您如今的身份又是□□国师。小臣代东胡十三部请求圣子——请您向陛下请旨,到东胡传播佛法,您是陛下的皇叔祖,身份尊崇不言而喻,这样一来,陛下必会爱乌及屋恩恤东胡,有了这层保障,匈奴人至少便不敢肆无忌惮地欺凌我部了。” 这便是他易装而来真正的目的。 而这位东胡使者心里也不得不赞叹,教给他这个主意之人当真高明。 “离中原,去东胡。原来是为这个。” 法染徐徐出声,脑海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闭了下眼,“如果我说不去,必然也有个说头吧。” “圣子见谅,小臣原是不愿拿这个说事的。”东胡使者轻觑他一眼,捻须道,“小臣还打探到,圣女在入晋宫之前已然有孕,而此事,貌似大晋王朝还无人知晓。圣子,您不属于皇宫,也不属于这佛门,您天生属于我们东胡萨满!您也不想闹到最后,我将您的真实身份在洛阳城公诸于众,逼得您半生身名尽毁地回到东胡吧。” 法染听到此处低低笑了。 这等手段,果然是他梅长生。 如若无人泄露,给这小小外使一辈子光阴,他又岂有本事打探到这等机密。 好个先动之以情、晓之以大义,再不成,便屈之以威胁。 那人心里知道,他宣灵鹔是饮汉家水读汉人诗长大的,他从骨子里,只认定自己是汉人。 故土?洛阳才是他的故土,这里有他年少留迹的深宫玉阙、走马章台,有他浮浪半生的梨园乐坊,有络绎繁华的东廛西市,有洛水河桃花陌。 有她。 梅长生知他不会甘心屈辱地就此东去,便故意以部族兴衰的希望引诱使者,让这人如此来恶心自己,再拿他这辈子最深的龉龃——他的身世,来堵住他的后路。 进,进不得。退,退无路。 这左右为难的局,是他曾经设给梅长生的,如今,他尽数还了回来。 “圣子为何不语?” 东胡使者等了半晌等不到他答复,微转眼珠,又换了个恳切的声口: “方才圣子问小臣由何得知这些事,小臣坦诚相告也没什么。日前,小臣与他国使节共同拜见以鴻臚寺为首的三寺三卿,便是大理寺的一名官吏以眼神暗示小臣,入夜后,他至驿馆来找小臣商谈此事。 “小臣不蠢,知道此人未必好心,但他提出的方略,却恰可解东胡燃眉之急。圣子您还不知觉么,在这晋朝中,有人视您为眼中钉,千方百计地想令您离开洛阳啊!您何不就势离了这虎狼地,乞一纸圣诏,封一个传法禅师的名号,体体面面地与臣归乡呢?” 能够出使的旌节吏,口才自然不弱,法染却不为所动。 他宝相庄严,曼婉如乐的嗓音,似喃与自己听:“体体面面,脱下这身佛袍,换上左衽褐裳的体体面面么?宣九郎是汉人,不是胡人。” 东胡使臣急了,为了鲜卑与貉貊,为了不再年年敬奉族中少女给那贪暴的匈奴王,他必得请这个有力的援手回去,起身道: “难不成圣子说不是便不是?到时小臣将圣子并非皇家后裔的秘密公诸于世,中原人又会如何看待妙法莲台上的法染国师?” 法染微笑:“滚出去。” 东胡使者愣了一下。望向蒲团上那人一双凛凛生寒的蓝眸,他内心竟不由战栗。 他犹疑刹那,屈臂以胡礼拜辞,临走前留下话道:“小臣本意不愿迫圣子,然此心不改,过两日小臣再来拜访。” 法染面平如水,桌下如玉的手指捏紧。 他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待他,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是她对他的看法。 如果能坦白父不祥的此身,他十年前便不会避入空门。 他还想听她叫自己一声九叔,不想她看待自己的眼神发生变化。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