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得知长公主休夫的消息时,曾恨不得活剐了梅鹤庭。 因为他知道,若非梅鹤庭当真彻神彻骨地伤了她,以阿姐不惜与父皇争吵也要把人得到手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今日见阿姐,他却问:“阿姐心里还有梅鹤庭吗?” 宣明珠猝然怔愣,落在他发顶的手僵住。 她本着不给小淮儿扫兴的心情,已尽力把那人抛在脑后了,没想到却是他突然提起。 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梅鹤庭嗓音哽咽的那句:醋醋,你别走。 这算什么呢,他轻飘飘地叫她一句,便以为能打动她么,把宣明珠当成什么人了!小淮儿也是的,提这么一嘴干什么。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潮又被翻搅起来,她避开视线轻喝,“胡说什么。” 言淮深深看她几许,慢慢笑了,“阿姐莫恼,是我失言了。” 宣明珠心阁里束着自己参不透的事,不是当真的和他计较,似玩笑似嗔怪地一挑眉。 她自己却不知觉,她眉间那枚天生的红痣有多媚人。 言淮目光灼灼的,被蛊惑了一样,忍不住凑近,轻颤的唇瓣缓缓对上那粒朱砂。 宣明珠睫梢抖簌。 间隔着一寸地,言淮终究没能亲下去。 既然是一份无疾而终的情感,他想,应当保留他心中那份最初的纯粹。 这时宣明珠突然伸手勾拢他后脑,向前一带,只渡一舟的湖面,只盛两人的船心,男子的唇印在了女子眉上。 宣明珠就着那个姿势,和言淮儿额头抵着额头,颊边带笑,没有故作放达的洒脱也无插科打诨的揶揄,只是亲昵自然地用自家脑门点点他的脑门,柔声道: “扭扭捏捏做什么,就算多送你一份生辰礼了,不过不为例啊。这下高兴没有? “恣白记着,阿姐永远疼你的。” 言淮颤簌簌地闭上眼,高兴,此日此情,够他记到天荒地老了。 等他身至南疆,哪怕为这一句话,他也舍不得轻死了。 而他心里也藏有对宣明珠的一句话,却无法说出。 ——总是你疼别人,谁来疼你呢,你又容许让谁心疼你啊,阿姐。 *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水面沉落,泊舟上岸后,二人分别。 言淮说要去办些私事,今晚上可能不回别业。 宣明珠没问出他在人生地不熟的扬州有何私事要办,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没入昏暗的夜色。 “这算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去喝酒吗……” 宣明珠嘀咕一句,转头问泓儿,“你瞧着他今日是不是像有心事的模样?” 泓儿道,“言世子与殿下最为交心了,殿下别多想,大抵世子是真有事吧。”她又问道,“殿下,回别业吗?” 庆完了生,游过了湖,天色已晚,确实没有不回去的理由。 宣明珠回望了一眼沉沉如雾的湖泊。 她以为,与言淮共渡过一个下午,该忘掉的便可以忘掉了。 “回。” 然而行驶的车马在半道上还是改辙去了梅府。 宣明珠对泓儿和澄儿说,这只是因为她白日没见着宝鸦他们,有些惦念孩子。 只是如此。 到了梅府,暮色彻底四合,梅府门前灯笼大亮,门房见到大长公主夤夜降临,连忙迎请。 阖府上下都已接到命令的,但凡大长公主过来,不必通传不许多问,府内各处随公主想去何地,皆通行无阻而已。 宣明珠也没让管事往正房那边报,“本宫不过来瞧瞧宝丫头,大夜里的,不必惊动老爷太太了。” 宝鸦和她两个哥哥住在正房旁边的棠棣轩。 这个安排宣明珠入府拜访那一日便知道了,她同时也知道,梅鹤庭的住所在东院。 只因当年,她随他在那清雅的院落住过一段时日。 站在庭子的岔道上沉默一瞬,看望宝鸦,应向南去,宣明珠的步履却向东迈出。 从这一步迈出去开始,宣明珠便无法再用那些借口说服自己了。想念孩子,多少个白天不能来,既然来了,又为什么拐到这里。 心中有无数的纠结和自疑,步子却也没停。 难道是因为白天的那些瓷器摔得太响了,盘旋在耳边不去? 是因为那些不着调的混话,让她至今犹有一口气堵在胸口? 还是他拿那半张红肿的脸来卖可怜,太过恼人…… 她是从心的人,尽管白天是她自己说的,彼此且各自冷静一番,但按捺了一日,宣明珠还是发现,若不能面对面问个清楚,问他是何时有的这种想法,那么在南下同舟这将近一个月的种种相处,都站不住脚了。 他在她月事来时为她按跷,是出于什么心理;那些她将他当成半个朋友加股肱一起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