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却之不恭。 一大桌人落了座,先前口水仗打得热闹,这会儿都暗中打量着这位嫡长孙的脸色。 他不开口,无人敢先开口。 上京历练几年,此子身上的温文气被一种沉镇干练的气度代替,仿佛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坐在梅长生正对面的梅柳山,正因为和杨青昭合谋欲把堂兄拉下水的那档子事,心虚不已,冷不丁见对面的正主撩起眼皮乜他,后脊梁直发紧。 所幸下一刻,梅长生便哂然移开目光,手指夹着象牙箸敲了下杯沿。 “上菜吧,先用饭,余事之后再谈。”俨然当家人的口吻。 在座泰半年长者,无人因他年轻,便敢忽视他话里的分量,不唯因为那面家主牌,还有梅长生举手投足间带出的上位者才有的矜贵之风。 大家心知肚明,鹤哥儿领的这件皇差,是在为他入内阁做准备。 若真从此平步青云,那么广陵梅氏,也许便会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宰相。 所以他们口头抱怨归抱怨,一面是尚没影儿的家族声誉,一面是眼下可见的实得利益,这笔账到底如何算才合宜,众人不由将视线转向三房掌事梅穆平身上。 毕竟梅家的丝织产业,多年来一直都由他掌管。 梅穆平清了清嗓音,终于不负众望,开口道出第一句话: “大侄儿你这趟回来的目的,三叔听闻了。三叔便直说了吧,想收购梅家的坊车,可以,抬举临安元氏、苏州甄氏,也可以。 “不过,你看好的那等寒门小族,能否支得起这么大的摊子,却在两说,到时看走了眼,可别怪三叔自扫门前雪了。” 席间静下来,梅长生面色如常道:“三叔的意思,我明白了。无非是想表面遵旨,实则站干岸下绊子,等桑丝新政在两家手里出了岔子,推行不下去,再出面接过烂摊子,让天子知道江南织造便是离不得梅家。” 他停了一许,转动漆黑的眸子:“不肯放权是不是?” 市井小贩卖只羊,还知道拢在袖子里比划还价呢,这话也说得太白了。 当侄儿的,是一点脸皮也没给老叔留。 梅穆平原本准备了满腹的家道孝道,专门针对梅鹤庭的性情对症下药的,没想到他半点糊涂也不装,说话像磨刀,面子里子全给他一刀切了。 长辈小辈都在座看着,梅穆平面子上过不去,“啪”地把筷子一撂。 全桌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慢慢都放下杯箸,嗟叹不语。 “爹,您别动气……”梅柳山连忙打圆场,小心笑着朝堂兄看一眼,“大哥不是这意思,是吧?” 梅长生不紧不慢地夹了片糖醋藕片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心情好了几分。 “的确,我是梅家人,不能不为自家考虑。三叔若同意我的方案,可转告林州牧,陛下的意思,哪怕我这回查出了江南道往年税册上的亏空,既往不咎,亦不追补,只看以后的政绩。” 他漫淡抬起眼皮,“倘若扬州大力支持新政,林州牧,也未尝不可兼任扬州织造。” 这张饼画得委实诱人,当地官吏为何怕改稻为桑,怕的便是朝廷在各州设立织造局,派不管官不管民却偏偏有监督官场之权的亲信下来。 而若扬州州长能兼任织造,那么扬州头顶的这片天,过去如何,将来还可以如何。 好一招釜底抽薪,梅穆平几乎能想到,林顾远那个官迷得知这个甜头,十有八/九会反过头来劝说他赶紧答应。 可为官求权,经商求的却是利,别和他扯什么江南世族百年家声,没有银钱运转,如何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 梅穆平沉声道:“这便是没得谈了?” “此为陛下御旨。”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