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年原是老天送给他额外的恩赏,他却一直执迷不悟。 自缚之茧不尤人。 见梅鹤庭低头不语,苍弱的面容荦荦孑落,宣明珠顿了顿,自省一味的拿腔拿调是不大好,毕竟人家刚受了公伤,她这么直言训戒,仿佛成心拿身份踩压前夫似的。 便又缓和语气道:“自然,本宫会调派些人手给你,尽量避免今日这样的事发生。梅卿安心养伤吧,缺什么药知会本宫,写字的手若落下遗症,可惜了那手丹青。” 言罢,她试探着问,“不会耽误初九的第一场乡试吧?” 她不在汝州便罢了,既然在这,自家地盘上的科考事宜该问的还是要过问。 若是梅鹤庭不行,得抓紧回折子到御前请示替换主考官,关乎天子门生的事拖延不得。 梅鹤庭睫尾黯了一下,很快抬眸,眼中浮现清雅的笑意,“臣绝不误事。” 宣明珠闻言放下心,起身道,“成,那本宫便回了。” 那截冰凉的丝袖离他皮肤而去,像一柄寒刀莽然从心头拔起,比手臂上的伤口惊痛百倍。 梅鹤庭的眸色瞬间森翳了一层。 “殿下。” 宣明珠回身一顾,水色的披风宛在她周身笼起一层月色清漪。 她面色平静等待着梅刺史的下文。 那片投来的眼神澄澈清疏,半分杂质也无,梅鹤庭松开齿关,微笑,彬彬有礼地颔首,“今夜偏劳殿下来探微臣了。” 宣明珠摆摆手,重将兜帽罩上,软舄迈槛而出。 长公主的舆驾驶回行宫。 * 灯花跳了一下,梅长生慢慢坐回椅上,从敞开的门口睇望夜空。 他出生的日子,原来无月。 目光缓弋,那杯她没动过的茶已凉,捧过来,一口一口喝进肚里。 姜瑾送长公主仪驾出衙门后返回,进门时,梅长生唇边的那抹微笑还留在脸上,就像被刻上去的一样。 姜瑾小心地喊了声公子,余光瞟见他手臂,眼皮子跳了一下。 梅长生噙着嘴角将右手担在桌上,解开纱布,一道不浅不深的新伤暴露出来。 “您、您这是图什么呢。”姜瑾看破不说破,叹着气给他换了回药,梅长生忽问,“你怕我吗?” 姜瑾的动作僵住。 梅长生没有看他,声音低浅,“有时候我自己也怕自己,无法子。阿瑾,你别怕我。” 那些人交口称赞着江左公子为人清举,可他却是这样卑劣的人,明明发了誓不再靠近她,却仗着今日不同,想方设法找理由网开自己一面。 他不能主动见她,便赌以她的性情会来找他,加上一刀的筹码,赌她会因此与他多说两句话。 他像一个自己与自己博弈的偷儿,无耻地给自己盗来一件生辰礼物。 无耻,却又沉溺于这无耻之中,他碰都不能一碰她,全身的血液却欢欣鼓舞着,对今夜月下访客的每一条嗓音每一帧神情每一缕体香,反复回味摩挲,爱不释手。 他怕自己要疯了。 灯下低眉不语的公子,有一种和光纷尘的脆弱感,姜瑾一下子就心软了,脱口保证: “属下怎会怕公子?公子放心,阿瑾永远跟随公子,替公子忠心效命!” 梅长生低头轻笑了一声,“很好。有件事,我下手没个轻重,正需你帮忙。” 姜瑾问是何事,梅长生用未伤的那只手从衣中摸出一张纸,撂在桌上。 即使身着亵衫,这张书页他也一直贴身掖藏着。 姜瑾狐疑地瞧了眼公子的笑,心头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探手将那张纸取来,目光才落其上,眼皮便是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