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底软舄踩在地衣上,阒无声响,手中各捧琉璃盏、金玉盘,分左右整齐侍立。 但见清茶香片,藻粉巾帨,项圈璎绦,玉珥珠钗,一递递齐眉奉于长公主面前。 泓儿上去钩起帘帐,明皛的光缕穿过侍女柔曲如缎的腰背,正落在宣明珠浓密曲翘的睫梢,潋潋浮金光。 她要了盏柰花蜜茶解救嗓子,润过喉,向外间左右看看,悄声问:“崔嬷嬷呢?” 泓儿见殿下这副心虚模样,与小小姐做错事后的神韵如出一辙,忍住笑道:“殿下昨晚临宫门下钥才回,醉得很不轻,嬷嬷一直照料殿下,直到寅末才去抱厦补眠。” 宣明珠无奈点了点眉心小痣,日前她才与嬷嬷保证过,再也不喝到烂醉,结果一见小淮儿回来,又忘乎所以。 眼下这副身板子,往后真不能再豪饮了。要命的。 草草洗漱过,她挥退众婢,问自己昨夜是如何回来的。 “启禀殿下,”松苔一直侯在殿外,听问现身回禀:“昨夜是言世子送您回来的,一直送到殿门外,嘱咐许多话方才离去。” 她多补充了一句:“还有梅郎君,属下昨夜到宜春坊外接替迎宵时,便见他站在牌楼底下,一身酒气,还有一股子……怪味儿,仿佛吐过。见到言世子扶殿下出乐坊,他眼神似要吃人一般,却也未多言语,一路默默跟随公主的车辇回宫。 “只不过他没有交鱼腰符,在内宫门被禁卫拦下了。属下走入夹道转头看,借着月色,隐约见那人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松苔尽职尽责,诸事回禀得巨细靡遗,宣明珠听了不但眼前有画面,而且似乎还有那味儿了。 她蹙着鼻尖合计,梅鹤庭撞见恣白,眼神不善是有的,呕吐之事多半不真。 以他的爱洁之癖,若真吐酒,只怕一刻都等不及要去换身干净衣服,哪里有耐心送她回宫。 不过他怎会喝上酒了? 宣明珠随即将此事抛在脑后,握着绞得半干的发踱到窗边,欲借清风松散松散昏沉的头脑。 园圃中泥土湿润,海棠凋疏不如昨,泓儿说,后半夜落了场急雨。 “琼影园的梨杏,皆零落成泥了罢。”窗边人浅粉的指甲一下一下扣击窗棂。 秾桃艳杏,文人多以为轻浮不喜,殊不知春花最娇嫩不过的无非二者,经不起几场风雨的催折。 旋开旋落旋成空,半点不由人。 泓儿知晓殿下必定又想念柔嘉娘娘了,有意岔开话音儿:“对了,殿下前个命人寻的蟒服找着了,就在旧殿的柜龛中供着,只不过金蟒爪上刮了线,奴婢便送去内务府修补了,怕还得几日才能送回。” 宣明珠看着雨后新晴的天空,露出一抹薄笑,温度不达眼底。 “那便再等等,司天台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 有些账,只要有心清算不怕晚。不过几日没见宝丫头,宣明珠心里着实惦记,准备回府去瞧瞧。 殊不知此时翠微宫外,梅鹤庭正等在朱漆大门处。 他答应了宝鸦,要带她的阿娘回家。 迎宵与雪堂被派了出去,守宫的侍卫不如女子心软,只认长公主懿令,不认驸马,何况这位大人还能当几日驸马都不好说,两条冰冷的戟交叉于前,梅鹤庭一步不得踏入。 他眼中泛着猩红的血丝,唇上长出一层浅青胡茬,仅是一夜,整个人都变得落默了不少。 从前百般央他,他不肯来,如今求入无门。 风水轮流转,食了自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