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大军直攻入大漠深处,塞外诸多部族损伤惨重,数年内不会再有能卷土重来的底气,怀北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天一说得简明扼要,可话中的深意却听得薛城眉心一个劲儿地跳。 他留驻怀北,就是担心塞外部族会再次袭来,毕竟那劳什子大可汗好不容易搞出这么一出大戏,绝对不甘心就此落败退缩回荒漠深处,斩草不能除根,战事定会再起。 他没想到,朝廷对此竟早已做出了对应之策。 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苏沅一个女子,竟能对这样的机密大事儿知情。 这大侄女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皇上的心腹为何对她如此恭敬? 薛城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控制不住地在苏沅和天一的身上来回寻索。 苏沅像是没注意到他研究的视线,默了良久,轻声说:“如此说来,咱们不必再担心有敌袭了?” “不必。” 天一说:“边塞大军是皇上秘密囤积多年的利刃,此番撕裂大漠深处的屏障,定会狠狠咬下敌人的一口血肉,势必要让其再难有反抗之力,怀北虽仍在对敌的第一线,可敌人利爪已落,再无后顾之忧。” 这或许是连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苏沅心下微松的同时有些想笑,可嘴角不等扬起就落了下去,眼中翻涌而起的是无尽的疲色。 她用指尖用力掐了掐鼻梁,说:“那接下来怎么办,皇上可吩咐了?” 天一摇摇头,苦笑道:“我等来得匆忙,皇上只来得及吩咐务必将您和林大人安全带离,并未料想到怀北的形势竟能有如此反转,故而并未有其他吩咐。” 毕竟在事发之前,谁也没想到苏沅能及时去叫来援军。 林明晰居然真的能死守住怀北城线。 阴差阳错之下有了如今的局面,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上说,堪称是极为令人欢喜的结局了。 苏沅沉默的时间比上次更久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一座沉默的石像。 巴掌大的脸上透出说不出的颓然和疲惫,憔悴得面上寻不出半点血色,仿佛是只剩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里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口气就会散了。 她这个样子让人见了着实焦心,天一心惊不已,绞尽脑汁想了想,轻声说:“主子。” “我来之前就听人说,小少爷在宫里与三皇子相处甚好,聪颖伶俐,很是得皇上欢喜,侯爷如今是皇子太傅,日日进宫亲自教导,小少爷的学业进展很快,太傅所中的老学究们见了就没有不夸的,都说小少爷深得父母真传,来日定是状元之才。” 苏沅许久不曾听人提起林修然了。 在看到昏迷不醒的林明晰时,甚至会下意识地避免自己去想他,仿佛是怕想得多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似的。 经天一这么一提,她恍然一瞬,茫然道:“修然他……他乖吗?” 天一眼眶微红,低着头竭力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轻松些,笑道:“聪颖是聪颖的,可小少爷的性子着实算不得乖巧。” “听说入宫不到半月,就撺掇着三皇子去爬树掏鸟下水摸鱼,侯爷心疼孙子舍不得训斥,往往犯了错,就会跟三皇子一起被皇上亲自拎到御书房里去训,可每每训完,都能从御书房端着一碟子点心走,是个连骂带吃都不耽误的小人儿精。” 他见苏沅眼底隐隐有光亮闪起,深吸气颤声道:“小少爷在宫里与三皇子同吃同住,每隔着半月就会被侯爷接回侯府小住,我听闻……听闻小少爷夜里时常会哭,说是想爹爹娘亲……您……您且得记着,小少爷还在盛京等您回去呢……” “不光是小少爷,还有侯爷和南夫人……他们……他们都在等您回去……” 苏沅强撑了多日的镇定终于轰然而碎,低头用双手重重地捂住脸,瘦得肩骨嶙峋的肩锋脱力而颤,过了许久喉咙深处爆出一声崩溃的低吼,声调哑到难以辨清。 “是啊……” “他们都在等我……” “可林明晰不醒……我怕……我怕我回不去了……”M.hZGjJX.cOM